第65章(2 / 2)

他想,以谭慎衍的定力,定是忍不住得手了,女子第一次行事都会流血,以宁樱的小身板,哪承受得住谭慎衍的孟浪,难怪谭慎衍找了诸多借口要把大家住的庭院换了,原来是别有用心,亏得好些人不明就里从舒适敞亮的院子换到西边,都以为是皇上心血来潮,殊不知,是眼前这位搞的鬼。

不待薛墨想得更远,凳子被人一踢,咔嚓声断了只脚,薛墨身子一扭,摔了下去。

周围坐着人,见此,好些小姐掩面笑了起来,望着薛墨,羞红了脸,薛墨生得儒雅,偏生性子和谭慎衍一样,都是不喜生人的,故而,那张桌上,只坐了宁樱,谭慎衍,薛墨,薛怡,以及六皇子,周围有许多人跃跃欲试,然而都怕丢脸,六皇子受宠,谭慎衍和薛墨都是个不近人情的,而宁樱,她们和她不熟,若是谭慎衍开口撵人,谁都丢不起那个人。

柳府的人也瞧见那桌的情形了,柳大夫人阮氏没料到宁府会和柳府平起平坐,对嫁出去的柳氏,阮氏多少瞧不上,每一次柳氏开口都是为了帮忙,久而久之,心里愈发瞧不上这个小姑子了,不成想,宁府三房入了礼部,宁伯庸去了户部假以时日,谁更高一筹不可知,柳氏往前在她跟前都小心翼翼着,这次明显不同于往常,让阮氏心里不舒服,但看宁樱和六皇子六皇妃同坐,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宁府的小姐差不多都说亲了,剩下来的是些庶女,阮氏倒是想趁机和六皇子交好,苦于几个女儿都说亲了。

柳氏坐在她身侧,见着这一幕,像是出了多年的一口恶气,哪怕宁静芳因为宁樱被送去庄子不能来,看阮氏不痛快,她心里却极为快活,故作道,“小六和六皇妃关系好,大嫂不知道吧,六皇妃送了好些补品来宁府,说是给小六补身子的,能得六皇妃青睐,也算小六的福气。”

阮氏听出柳氏在酸她,抿了抿唇,心下不屑,黄氏坐在边上没吭声,秋水和她说谭慎衍问宁樱的去处,想着谭慎衍是去宁樱了,宁静芸的事儿已成定局,宁府和青岩侯府的亲事不用瞒着了。

“我瞧着小六生得花容月貌,品行端庄,不怪六皇妃和她交好,只是,小六毕竟是个小姑娘,和谭侍郎牵牵扯扯成何体统?”阮氏明褒暗贬,讽刺宁樱不懂规矩,柳氏没急着说话,看了眼黄氏,见她没露出反对的神色,掩面小声道,“大嫂可别乱说,小六和谭侍郎可是交换了庚帖的,若非谭侍郎和三弟忙着,亲事都定下了。”

阮氏暗暗吃惊,不动声色打量边上的黄氏一眼,看不出来,她教出来这样女儿一个比一个争气,大女儿先是和清宁侯府世子说亲,毁亲后又挑了新科状元,两门亲事都没成,然而黄氏挑人的目光却是十足的好,换做她,都不保证能从一堆寒门学子中挑出未来的状元,如今,宁樱又和谭慎衍说亲,这门亲事比给宁静芸的好多了。

青岩侯府什么地方?有皇上敬重着,手里握着实权,和一般侯府不同,阮氏说亲,从没肖想过那种人家,心里清楚身份悬殊大,二则是开不了这个口,索性直接歇了心思,没想到黄氏这般能能耐,京城里想嫁到青岩侯府的小姐排着长龙,身份比宁樱尊贵的比比皆是,凭什么最后轮到宁樱?

阮氏不解。

天色暗下,篝火缓缓升起,黯淡了一空繁星,挺着脊背熬过吃完饭,宁樱后背又开始火辣辣的疼,她绷着脸,尽量忍着,谭慎衍朝她方向瞅了眼,站起身,扶着她站好,朝六皇子道,“我带樱娘转转。”

六皇子挥手,他也要去陪皇上了,问薛怡,“你与我一道还是跟慎之他们一块?”

语毕,感觉周遭的空气陡然一冷,六皇子讪讪笑了笑,若有所思的看向谭慎衍,“罢了,你们去吧,我和怡儿陪父皇去了。”视线落到中间孤零零的薛墨身上,眼神不由得带着同情,“墨之啊,你也让岳父抓紧给你说门亲事吧,否则,留下一个人,你姐夫我心里过意不去啊。”

薛墨嘴角抽搐了两下,五个人,留下他一个,的确有些不太好,看向谭慎衍,商量道,“福昌给我玩玩如何?”

他觉得福昌比那些娇滴滴的小姐好玩多了,何况,他还有话问福昌。

谭慎衍挑了挑眉,没吭声,算是默认了。六皇子看薛墨的眼神愈发觉得楚楚可怜,和薛怡离开时,忍不住道,“该给墨之说门亲了,和慎之身边的小厮扎堆,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薛怡抽了抽嘴角,“他估计是有事吧。”

六皇子没有多问,到了皇上跟前,已收敛了脸上开玩笑的神色,内敛的给皇上请安。

另一边,谭慎衍和宁樱沿着侧边的林荫小路往回走,树上挂满了灯笼,晕红的光映在宁樱些许发白的脸上,谭慎衍沉吟道,“是不是又疼了?”

两侧山林间有桌椅长凳,二十步一座凉亭,不过这会人多着,谭慎衍和宁樱没有进去,程婉嫣瞧见宁樱了,她和谭慎衍走在一起,男的高大挺拔,女的小鸟依人,极为登对,想到宁静芸的死,她算是明白为何宁樱不当回事了,人家攀上高枝,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有宁静芸那样的姐姐只会给她丢脸,宁樱也是个逢高踩低的。

因而,旁边的小姐说宁樱坏话时,程婉嫣附和了两句,对宁樱,她心里也不太喜欢,却不想,前边的谭慎衍回过头来,目光迸射着阴冷的光,在摇曳的烛影下,阴森恐怖,程婉嫣看不清谭慎衍脸上的表情,只是被他盯得全身发毛,周遭的人一时安静下来,不敢开罪这个刑部侍郎。

宁樱自顾走着,若非后背疼,她会有闲情逸致欣赏周遭的风景,避暑山庄的地势好,里边的园林更是打造得美轮美奂,每一处都带着皇家园林的尊贵,宁府的百年庭院也不能相比。

“程世子你把他怎么样了?”宁樱不是以德报怨的性子,程云润对她做下的事儿她不会饶过他,然而,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少了人,很容易被人发现,谭慎衍在朝堂得罪了一帮人,若被人抓住把柄,会连累谭慎衍,这是她不想看到的。

谭慎衍走得慢,这会路上没人,他大着胆子牵起宁樱的手,缓缓道,“死不了,他毕竟是清宁侯的长子,死了,清宁侯不可能不追究。”只是,他再也不会给程云润站起来的机会了,这件事倒是给他提了个醒,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给敌人留口气就是给对方往自己身上捅一刀的机会。

宁樱点头,回到风礼院,谭慎衍叮嘱她好好休息,让紫娟在院子里守着,转身阔步走了,没缠着她耍流氓,也没恋恋不舍,宁樱觉得她该是有事儿,金桂受了惊吓,伺候宁樱的时候格外用心,一个劲的忏悔,宁樱无奈,事情怪不得金桂,她也没料到程云润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这种地方动手,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这了,程云润竟不怕闹起来。

她只能趴着睡,否则压着伤口疼得受不住,迷迷糊糊间,听外边传来说笑声,声音洪亮,宁樱眯了眯眼,醒了过来,金桂坐在床前的小凳子上,耷拉着耳朵,该是对傍晚的事儿耿耿于怀,宁樱动了动,“是不是彤妹妹回来了?”

话声刚落,宁静彤便蹦蹦跳跳进了屋,似是没料到宁樱会在睡觉,吓了一跳,随即欢呼起来,“六姐姐,你怎么都睡了,山间放孔明灯的好多,可漂亮了。”

她走到床边,眼神亮若星辰,小脸上尽是笑,形容一番天上的孔明灯,又说起另一事,“听说二皇子他们比赛射箭,结果伤着人了。”

说得急了,她有些口干舌燥,跑到桌前,自己垫着脚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绘声绘色道,“听说伤着清宁侯府大少爷了……”

宁樱身形一震,双手撑着床爬了起来,金桂忙起身扶她,身子跟着紧绷起来。

宁静彤没发现二人的不对劲,以为宁樱感兴趣,愈发来了精神,放下茶杯,欢天喜地的走到床前,双手撑着床沿,闪烁着迷人的眼睛,将程云润受伤的事儿娓娓道来,“二皇子他们圈了一群鸡在林子里,比赛谁射得多,二皇子射着了人,听声儿不对,以为有刺客,又射了一箭,谁知,把人抬出来才知是清宁侯府的大少爷,当即请太医为程大少爷看病,吃了药程大少爷不见好,且四肢瘫软,嗓子都说不出话,小太医也去了,说程大少爷沉迷女色,早已被掏空了身体,太医开的药方是针对受伤之人的,像程大少爷这种,药效太过,过犹不及,反而毁了身子。”

大家都在传这件事,程云润之前的名声一直不错,从宁府退亲后,程云润再次出现在众人视野中也多是苦情主儿的形象,庶长子的事情一出,众人对他的看法才变了,如今又有小太医的话出来,程云润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侯夫人和侯老夫人当场晕过去了,有的人说程云润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要不是侯老夫人捂着,程大少爷的名声早就传开了。”有些事儿宁静彤不是很懂,大多是转述别人口中的原话,射中人的是二皇子,二皇子认定程云润是刺客,清宁侯府的人不敢说什么。

宁樱没料到谭慎衍胆子大得敢嫁祸给二皇子,她想到什么,问边上的银桂道,“可瞧见谭侍郎了?”

宁静彤才五岁,有的事儿不懂,银桂则不同,听宁樱一问她就明白了,徐徐道,“谭侍郎负责皇上的安危,二皇子嚷着有刺客,谭侍郎就去皇上那边了,没有牵扯进去。”

所有的人都说是程云润的错,程云润喝了酒,醉得不省人事,脸上身上还有许多伤,该是喝醉酒在哪儿摔着了,幸亏是二皇子他们撞见了,若是哪家小姐撞到了,有理说不清。

宁樱心里松了口气,谭慎衍箭法精准,宁樱不知他怎么嫁祸给二皇子的,只是,谭慎衍射程云润的箭是特制的,如果太医对比箭的伤口就知道其中不对,穿着鞋下地要去提醒谭慎衍,金桂担心她拉扯到背后的伤,示意她小心些,宁樱一怔,想到谭慎衍有能耐陷害二皇子,不可能没考虑到箭的不同,她不过是关心则乱。

想到这,她脱了鞋,又缓缓爬上床躺着,宁静彤玩了一天有些累了,银桂抱着她去洗漱,金桂看没人了才敢小声的和宁樱说话,“小姐,谭侍郎……”

“傍晚的事儿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往后也别再提了。”程云润算是彻底废了,往后再也掀不起风浪,她心里松了口气,至于程云润为何会说不出话,她也不想多问了。

宁樱受伤的事儿瞒不过黄氏,得知程云润的下场,她没有多说,只是感慨道,“回京就该定下你和谭侍郎的婚期了,有他护着你,娘心里放心。”谭慎衍嫁祸给二皇子的确冒险了些,但他能为宁樱出这个头比什么都强,换做其他人,或许直接毁亲了,哪还会帮着报复回去。

宁樱点了点头,和谭慎衍接触越多,她愈发觉得谭慎衍不像上辈子那般冷情,该是后来发生了什么。

别庄的生活千篇一律,宁樱收到了许多帖子,奈何她后背伤着,黄氏替她拒绝了,胡氏作为青岩侯府的主母,也来了避暑山庄,对别人问起谭慎衍和宁樱的亲事,她只字不提,眉目间多有轻视之意,众人都是心思灵活的,好似明白了什么,再看黄氏,便带着些鄙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胡氏没点头谭慎衍就和宁樱订了亲,其中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私。

甚至有人想到二人是不是珠胎暗结,做了丢脸的事儿,不得不成亲。

黄氏倒是表现得淡然,她也不是爱解释的人,别人拐弯抹角的问她当不明白似的,当初宁静芸和程云润的事情她没有出面解释,这次亦然。

看双方表情不对付,众人对宁府和青岩侯府的亲事都不看好,还没进门就招婆婆不喜的人,多半是品行不好,难怪宁樱不出来见人。

消息越传越厉害,宁伯瑾也一而再再而三被人问起宁樱的亲事,对方的口吻明显觉得宁府配不上,他不如宁伯庸圆滑,却也做不出当面给人甩脸色的事情来,温和道,“谭世子和小女的亲事,是青岩侯亲自上门求的,长公主也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样样不少,至于侯夫人不提,约莫不是不知道吧。”

宁伯瑾这番话就是有些打胡氏的脸了,最初若胡氏开口解释两句,事情哪会传到今天这种地步,他甚至听人说宁樱可能是怀上了,这种无稽之谈宁伯瑾不理会,不代表他由着人往宁樱身上泼脏水。

宁伯瑾的话完,有心人就不敢说什么了,青岩侯被皇上囚禁在府,照理说不敢出门,但他们都知晓,青岩侯是离开过侯府的,御史台有意借此弹劾但碍着之前皇上包庇的事情在前,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听了宁伯瑾的话,众人又忍不住想得更多,胡氏不是谭慎衍生母,中间或许有什么龃龉,否则,好好的,为何青岩侯会自己出面商议谭慎衍的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