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慎衍没有否认,就事论事道,“我只是不想最后便宜了别人,大皇子当年受伤的事情被人抹得干干净净,我只是怀疑罢了。”
六皇子沉吟许久,如实道,“我和大皇兄去避暑山庄时一起在池子里跑过澡,他不像是装出来的。”
“大皇子和四皇子如何,查查就知道了,五皇子的事情,六皇子可知道?”
五皇子生母也是宫女,不过和明妃娘娘小时候卖进宫里的人不同,五皇子生母德妃娘娘是从清白人家选进宫的,等级更高,皇上在宠幸明妃娘娘之前宠幸了还是宫女的德妃娘娘,不久之后德妃娘娘就怀孕了,皇上提了她为昭仪,之后有了明妃娘娘皇上就对后宫的嫔妃提不起兴趣了,德妃娘娘一直是昭仪,到后来,皇上意识到明妃娘娘没有母族,被人欺负,开始疏远明妃娘娘,雨露均沾,那时候,德妃娘娘才从昭仪晋升为德妃。
德妃进宫前姓白,白家在京城连五品官都不是,且白家阴盛阳衰,女子多男子少,平日不怎么和他们这些圈子往来,谭慎衍对白家的事情知道得不清楚,就福繁查出来的结果,白家没什么可疑,后宅闹得厉害,不算大事。
六皇子点头,白家那点事算不得什么,德妃娘娘父亲年逾古稀,下边只一个兄长,娶的媳妇是青梅竹马,后宅养了两个小妾,生了几个女儿,独子才两岁多。
“大皇子和四皇子呢?”
六皇子沉默,大皇子是贤妃娘娘所出,贤妃父亲已经过世,如今还有两位兄长,在大皇子出事后,贤妃两位兄长都自请外放,想来是知晓大皇子继位无望,先将自己摘清出去。
至于四皇子,是容妃娘娘所出,容妃娘家关系比较复杂,牵扯出许多京城大户,容妃娘娘父亲是前内阁阁老,德高望重,百年书香世家,兄弟多,当年皇上宠幸容妃娘娘本就是为了借容妃娘家的势力稳住朝堂,难不成会是……
谭慎衍没有多说,直觉告诉他不是四皇子,皇上对容妃颇有忌惮,四皇子娶的又是名门望族之后,皇上更不会挑中四皇子了,否则的话四皇子继位外戚专权,威胁皇权,皇上怎会留下这么个隐患,几个皇子,谁都有可能,不可能是四皇子。
六皇子也琢磨过来了,不会是四皇子。
想到将来种种,六皇子心底有些迷茫,问谭慎衍道,“你说,害我母妃的到底是何人?”
其实,他只想报仇,谁当那个位子,他并不是很在意,去了蜀州,山高皇帝远,没人能奈何他,一旦坐上那个位子,身不由己的多,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不是做什么都能随心所欲的。
“我也想知道,不管他是何人,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眼前,是该商量之后的事情了,叶康的事儿,查不清楚只有归到承恩侯府头上,挫挫皇后一党的锐气,接下来皇上会给所有的皇子赏赐封地,这样一来,大家都一样,谁都不比谁优越,你做好准备了?”谭慎衍目光如炬的看着六皇子。
六皇子沉重的嗯了声,突然问道,“你为何要支持我?以谭家的势力,不牵扯进夺嫡之争中不会有什么损伤。”
六皇子不信谭慎衍是为了从龙之功,谭家要权有权,不需要冒着生命危险来锦上添花。
谭慎衍肃然道,“我认识你,知道你心系黎民百姓,会是好的君王。”谭慎衍眉目坦然,脸上尽是浩然正气,他说的实话,六皇子有勇有谋,胆识过人,会是明君,上辈子在蜀州,六皇子兴修水利,扶持农桑,蜀州百姓安居乐业,离不开六皇子的功劳。
“你倒是信任我,罢了,不说这些了,府里的奸细还得想法子解决,听说你媳妇怀孕了?”宁樱怀孕,六皇子是听薛怡说的,薛怡不怎么出门,常常和薛庆平写信,薛庆平告诉薛怡的。
谭慎衍笑着耸肩,眉宇温和,“是啊,我当父亲了,六皇子也抓紧了,别等墨之成亲做了父亲,你和六皇妃还在原地踏步。”
六皇子会心一笑,“不会的。”
他和薛怡私底下商量好了暂时不要孩子,外边情形不明,有了孩子照顾不过来,他们要孩子,是基于能让孩子无忧无虑的前提,等京城的局势明朗了,他们会有孩子的。
二人说了些其他,谭慎衍才起身告退,雪势越来越大,到处雾茫茫的一片,早先铲出来的路,此时又被白雪覆盖,谭慎衍穿好大氅,旁边拐角走来一个碧绿色衣衫的衣衫,手里端着盒子,到了跟前,给二人行礼后道,“皇妃说送给世子夫人的。”
盒子外包装了层红色的纸,谭慎衍没有多问,示意福荣收下来,朝丫鬟道,“代我谢过六皇妃。”
雪大了,走出蜀王府的门,谭慎衍肩头落满了雪花,福昌坐在马车前,见他们出来,跳下马车,躬身敬候,待谭慎衍上了马车,他把手里的鞭子交给福荣,自己撩起帘子进了马车,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低声道,“人是通过内务府进来的,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谭慎衍解开大氅的绳子,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皇后娘娘最近有些着急了,留下的蛛丝马迹越来越多,究竟是皇后娘娘坐不住了,还是有些人坐不住了,他道,“别打草惊蛇。”
福昌称是,想了想,又说起一件事来,“奴才抱着画轴回国公府的时候遇着宁府的小厮给世子夫人送信,说三夫人身子不太好了,让世子夫人回宁府瞧瞧,主子可要去宁府?”
宁樱在宁府,谭慎衍势必要去宁府的,故而先提出来,以免谭慎衍多绕一圈。
谭慎衍刚想说好,猛的下睁开了眼,福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下意识道,“主子可还有什么吩咐?”
宁樱刚检查出来身孕,又是头胎,黄氏生病不可能让宁樱回宁府,上回黄氏来还说让宁樱好好养着,天冷了别出门,才多少天,就改了口径,明显不是黄氏的意思。
他脸色骤然一冷,“去宁府。”
宁伯庸去了南边,大房一家人都在,柳氏眼下可不敢得罪宁樱,他儿女还想靠着国公府,至于二房,秦氏得了孙子,心里乐开了花,只带孙子不管事,宁府如今主持中馈的是刘菲菲,刘菲菲和宁樱感情好,没有理由让宁樱回宁府要借黄氏生病的理由,而三房……
谭慎衍想起一个人来,宁静芸,搬回宁府住的宁静芸。
福荣听着谭慎衍声音不对,赶着马快速跑了起来,到了宁府门口,谭慎衍下车问宁府守门的侍卫,侍卫说宁樱没回来,谭慎衍脸色冷若玄冰,掉头就走,福昌快速跟上。
守门的侍卫挠挠头,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和旁边的侍卫嘀咕道,“用不用告诉三爷?”
侍卫也不知怎么办,想想宁伯瑾的性子,迟疑道,“不用吧,告诉三爷,三爷没准还以为我们说错了话惹世子爷不开心,又得挨训斥,还是算了吧。”
想想也是,如今的宁伯瑾,性子严厉了许多,他们不敢招惹。
马车里,福昌再三回想在门口见着那名小厮的模样,穿衣打扮的确是宁府小厮的模样,为何要骗宁府回宁府?
马车驶出喜鹊巷,除了拐角,福荣抄近路往国公府去,可能习武的关系,他生性敏感,绕过一条小巷子里,他隐隐瞧见拐角停了辆马车,马车里的人听到车轱辘声掀起了一小脚帘子,好似认识他似的,见是他,立即缩回了脑袋。
他和福昌说了句,让福昌出来赶马车,他则瞬时跳下马,悄悄退了回去。
马车在雪地驶过,留下两排深重的痕迹,到了国公府,马车还没停稳谭慎衍从车窗跳了下去,门口的侍卫看谭慎衍面色肃冷,更是挺直了脊背。
“世子夫人呢?”
侍卫们不明所以,垂首道,“在府里呢。”
上回宁樱在门口差点遇袭,府里加强了戒备,不管宁樱出门还是宁樱身边的人出门,他们盘查得格外严,宁樱怀孕后,府外送信的人一律不准放进府,他们不敢违背。
谭慎衍微微松了口气,侍卫们感觉他脸色明显好看许多,将宁府下人来的事情禀告给谭慎衍,“回信的是世子夫人身边的金桂,金桂说世子夫人走不开,明日再回,金桂把人留下了,说是您回来和您说一声。”
谭慎衍嗯了声,宁樱估计也听出其中不同寻常了,他回眸招呼福昌,“你去瞧瞧,务必撬开他的嘴,问出背后之人。”
如今冷静下来,他才惊觉手心出了一层汗,身上的大氅落在马车上,冷风直往脖子里灌,他一身藏蓝色暗色长袍,站在簌簌冷风中,冷意更甚。
回到青湖院,宁樱正坐在椅子上,手里在做针线活,听到脚步声,宁樱抬起头来,平静的脸浮起一丝笑来,“你回来了?”
见着她完好无损的待在屋里,他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她手上的伤还没好,拿针的姿势极为别扭,谭慎衍上前拿了她手里的针,“你手上的伤刚结疤,怎么又做起针线活了,别扯开了伤口。”
宁樱脸上笑意不减,举起衣衫,小小的一片,比洗脸的巾子大不了多少,谭慎衍一怔,“给孩子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