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字修身养性的缘故,谭富堂周身的煞气少了许多,语气少了几分盛气凌人,多了几分温和,胡氏的目光落在宁樱还未显怀的肚子上,想到谭慎平屋里的两个小妾,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谭慎平被那两个狐媚子迷得神魂颠倒,脸色苍白没有血色,身子有掏空的迹象,偏偏谭慎平放了狠话,那两人若有个好歹,他不认自己了,胡氏的下半辈子全在谭慎平身上,如何舍得惹他不快。
只是,如果等宁樱生个儿子下来,谭慎平想要夺世子之位更是难了,胡氏只寄托于谭慎平的亲事上,娶个厉害的媳妇回来,妯娌相斗,她在旁边帮衬着,斗垮宁樱和谭慎衍才好。
宁樱没料到是这事儿,胡氏还在,谭慎平的亲事如何轮到她做主。她在京城没有人脉,极少出去应酬,谭慎衍的亲事,她约莫插不上手,推拒道,“父亲高看我了,母亲在,二弟的亲事哪里轮到我说话。”
胡氏没因着这话生出不悦,相反,脸上挂着和颜悦色的笑,“我为老国公守孝,出门做客不太方便,你如今管家,又是世子夫人,身份尊贵,出门做客阿谀奉承巴结的人多,慎平这孩子,品行端正,又在书院念书,夫子都称赞其有状元之才,前途不可限量,谁嫁进国公府是她的服气,你眼光好,他的亲事交给你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
胡氏扫了眼宁樱的穿衣打扮,宁樱怀孕,身形丰腴了些,脸颊长了圈肉,红色的衣衫穿在身上愈发显得成熟妩媚,胡氏顿了顿,继续道,“国公府可是皇上亲封的,身份地位尊贵,门当户对才配得起你二弟,你说呢?”
胡氏轻声细语,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怒气或者嫌弃,倒是让宁樱对她刮目相看,胡氏容不得人反驳她,上辈子她管家,和胡氏斗得死去活来,碍着名声,晨昏定省不曾落下,她憋着口气,极力证明自己不是别人口中一无是处的侯夫人,哪怕胡氏免了她的请安她也不曾落下,慢慢和胡氏撕破脸后她才不去胡氏跟前晃悠了。
不管什么时候,胡氏见着她总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何时这般好说话过?
她不由得扫了眼与她隔着张凳子的谭慎平,谭慎平容貌出挑,和谭慎衍的冷峻不同,谭慎平气质纤尘不染,给人的感觉就是涉世未深的干净,白皙俊美的脸庞因着被掏空身子泛着不自然的白,眼角下一圈浓浓的黑色,带着几分病弱似的。
谭慎平留意到宁樱的目光,身子绷得直直的,抿着唇,低头不言,而桌下,一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手心起了密密麻麻的汗,段瑞被谭慎衍抓起刑部没了半条命,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京城,他猜到是怎么回事,心里惴惴不安了好几日,生怕谭慎衍找上他,十七岁了,他不敢一个人睡,害怕闭上眼就被抹了脖子。
段瑞打什么主意他不知道,和段瑞去宁府看宁成虎,段瑞话里话外都绕着宁樱,他预感到会出事,但他一插话,段瑞就拿宁樱打趣他,因着他心里有鬼,担心段瑞看出什么,不敢把段瑞惹急了。
段瑞出事还是平日玩得好的朋友说的,他们不知怎么回事,谭慎平心里是清楚的,尤其听说宁成虎被关在祠堂过年没有放出来,他就料到了。
段瑞老虎身上拔毛,谭慎衍性子暴戾,手段毒辣,谁栽他手里都免不了缺胳膊断腿,程云润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到现在,清宁侯府都不敢找谭慎衍的麻烦,谭慎衍手段如何,可见一斑。
握紧拳头,他手掌一片湿润,看宁樱别开了脸,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遗憾。
宁樱没动筷子,直言道,“二弟的事儿母亲在,我不敢插手。”
胡氏打什么主意宁樱明白,借着她的手给她找个劲敌,胡氏真把她当傻子呢,她真要给谭慎平说亲,绝对挑个泼辣的和胡氏唱反调,搅得她不得安宁,怎么可能找一个知书达理,身份尊贵的小姐给谭慎平?
胡氏脸上的笑有些僵硬,旁边的谭媛媛握着筷子,见没人开动,不满道,“娘,二哥的亲事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大嫂怀着孩子,养好身子生个胖嘟嘟的侄子才是首要之重。”
说完,夹了块珍珠八宝鸭放碗里,舀了一勺汤,自己先吃起来。
胡氏被谭媛媛的话气得心口疼,谭媛媛可是她亲女儿,胳膊肘往外拐,她的目的就是不想宁樱平安生下孩子,还侄子?真等宁樱生了儿子,府里哪还有她们三人的容身之处,她瞪谭媛媛一眼,“吃你的饭,你二哥的亲事后就轮到你了。”
谭媛媛理所当然道,“我的亲事有大哥为我做主,大哥不会亏待我的,娘就放心吧。”
胡氏脸色更不好看了,她一双儿女,儿子被美色迷了心,女儿向着谭慎衍,她有苦没地方倾诉,深吸两口气,顺了顺手心口的气,嘴角扬起一抹再温柔不过的笑意来,谁知谭媛媛压根不理她,专心致志的吃饭,明显不愿意听她说话。
胡氏脸色一垮,没了白鹭,做什么事都不顺,胡氏心里咒骂通谭慎衍,又骂白鹭白眼狼,嘴唇一张一翕,不知在嘀咕什么。
最后谭富堂一锤定音道,“慎平的事儿你留意着,慎衍媳妇怀着身孕,就别打扰她了。”
谭富堂开口,胡氏不敢多言,筷子一转,不断的给谭媛媛夹菜,谭媛媛烦了,朝宁樱身侧挪了挪,胡氏心头一疼,倪了谭媛媛两眼,担心惹她厌烦,转而给谭慎平夹菜去了,她这个女儿,这些年关系一直得不到改善,她也没法了。
饭后,胡氏和谭富堂在屋里说话,“慎平的情况国公爷也看见了,长此以往,他可就废了,那两个狐媚子留不得。”
谭富堂沉着眉,训斥胡氏两句,“你自己的儿子知道心疼,当初把人往慎衍屋里送是何居心?慎衍深得皇上看重,他出了事儿,你以为你逃得过,愚蠢。”
胡氏赔着小心翼翼,小声为自己辩解道,“我哪有,只是心疼他身边没个丫鬟伺候,慎平那孩子身边不差人伺候,慎衍整日跟一群小厮一块,我不是心里害怕吗?”
谭富堂懒得戳穿她,不过谭慎平面色萎靡,长此以往不行,那两个女人的确不能留,“天气暖和了,让慎衍媳妇办场宴会,你是主人,好好为慎平相看,慎衍媳妇家世不高,慎平媳妇没理由越过她去,你心里有个准备。”
胡氏不应了,谭富堂哼了声,警告胡氏道,“被我知道你打其他主意,往后你就住在青竹院哪儿也别去了。”
国公府的将来只有靠谭慎衍,谭慎平没机会了,胡氏看不明白,他心里门清。
胡氏讪讪低下头,不答话,谭慎衍自降身份娶个寒门小户,凭什么慎平要跟着受委屈,胡氏可不会答应,她还指望未来的儿媳妇和宁樱争斗,拿回世子之位呢。
谭富堂见胡氏目光闪烁,大力拍桌道,“听见了吗?”
吓得胡氏跳了起来,惊魂甫定道,“知道了知道了。”
谭慎衍半夜才回来,屋里亮着灯,他掀开帘子,越过屏风,见宁樱躺在床上,手里翻着本书,谭慎衍好奇道,“怎么还没睡?”
“等你呢,母亲让我给二弟介绍门亲事。”
谭慎衍皱了皱眉,关上窗户,语气不太好,“你就为着这种事不睡觉?”
“哪能啊……”宁樱抬起头,见谭慎衍脸有薄怒,解释道,“我等你呢。”
谭慎衍心里熨帖不少,“等我做什么,我不回来你就一宿不睡了?”
第102章齐落败
宁樱缓缓坐起身,放下手里的书,歪头道,“你没有让福昌送消息回来,不管多晚,总会回来的,福昌匆匆忙找你,可是查到什么线索了?”
谭慎衍点了点头,脱下外衫挂在衣架上,顺势捡了被褥上的书,扶着宁樱躺下,如实道,“有些证据了,再等等,你别担心外边的事儿,听说青竹院那边找你了?”
没了白鹭,胡氏身侧没人给她出谋划策,胡氏做什么事儿都心里没底,段时间内不敢谋害宁樱,更别说堂而皇之把宁樱叫去青竹院了,胡氏让宁樱替谭慎衍说亲的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谭慎平被胡氏惯坏了,名声有损,稍微注重品行的人家都不会把女儿嫁过来,何况谭慎平没有功名没有军功,游手好闲,亲事难。
宁樱知道府里的事儿瞒不过谭慎衍,胡氏着急为谭慎平说亲无非是担心她生下儿子,危急谭慎平的位子,爵位传子不传弟,胡氏算计多年无非为了谭慎衍的世子之位,胡氏打了多年的主意都没有成功,谭慎衍羽翼丰满,胡氏更没机会了,上辈子,府里没有老国公和谭富堂,胡氏嚣张了许多年,谭慎衍不理府里的事情,由着胡氏为所欲为,宁樱心里奇怪,问谭慎衍道,“白鹭到底是谁的人?”
白鹭如果是人故意放在胡氏身边的奸细对付谭慎衍的,那么为何没有察觉白鹭的其他动作?
“暂时不知,等福繁回来就知道了。”白鹭不是承恩侯府的人,和宫里的几位娘娘脱不了关系,只是不知是谁。
宁樱怀疑白鹭是承恩侯府的人,毕竟,除了皇后娘娘扶持三皇子之事,朝堂没有其他的事儿,六皇子谋害叶康不也是皇后娘娘从中作梗?但谭慎衍凡事讲求证据,宁樱不好多说,问起六皇子和三皇子,谭慎衍拿着衣衫准备去罩房洗漱,闻言顿了顿,忍俊不禁道,“三皇子和六皇子的事儿眼下没有定论,你好好养胎,有什么消息我会与你说的。”
宁樱想想也是,如今还没开朝,是非黑白还得看皇上的意思,念及此,她收了声,催促谭慎衍道,“你洗漱吧,我睡了。”
三皇子被皇后娘娘的人囚禁在宫殿里,皇上不会任由皇后娘娘为所欲为,宫里才是所有争斗的起源,她操心也操不来。
翌日一早,宁樱想起金桂和福昌的事儿,问谭慎衍打听福昌,谭慎衍瞅了宁樱两眼,在金桂进屋时打量金桂两眼,平静道,“福昌没闹出什么丢脸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