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这兴趣也可说高雅。”比她在书上看到的那些不着调的无聊人无聊事,拂羽绝对算得上高雅了。
“他迷沉香成痴,在盛都的宅子里,有满满一屋子的沉香,都是他这么多年搜罗来的。平日里,他那宅子可没人敢进,我都从未去过,好像也只有将军见识过了。”那一屋子沉香,值钱。
“对了,这些日子也没再见拂羽公子和诸葛先生,上次我们中招致幻,我还想问问拂羽公子,可回忆起什么破绽来呢。”反正这么多次她回忆那晚的事儿,没有破绽,就是她‘亲身经历’,她去了夜店,撒钱包了鸭鸭,一掷千金。
柯醉玥的柳眉动了动,之后微微倾身,“倒是这段时间,我好像听说了一件事儿。”
阮泱泱仔细看她,也倾身靠近了些,柯醉玥虽是冷冷淡淡的,不过这会儿的眼神儿瞧着却是有点儿三八。
“好像听说,拂羽的下半身出了点儿问题,不太灵活了。”柯醉玥的用词还算谨慎的,她本就不是多嘴的人。不过,这会儿却真的只是八卦,一个人八卦似乎没什么意思,和别人一起才更乐呵。
“因为那一晚?不是那夜霜草粉末对男人这方面有影响,就是魏小墨临走时还对他做了什么。”转念一想,阮泱泱心中一动,后者的可能性很大啊。
兴许,魏小墨就是太讨厌拂羽了,不止给他弄了个幻境出来,还多做了点儿别的。
“似乎根据诸葛闲的判断,应当是那个魏小墨给他下了药。”柯醉玥点点头,冷淡的脸上也有笑意。单不说平时她和拂羽关系怎么样,只是他们做事风格不同,自然性格作风等等也不同,在某些方面,柯醉玥的确看不惯。可也看不惯而已,不影响她看笑话。
阮泱泱轻轻摇头,“要说这小妖精也的确是下手稳准狠,拂羽公子被打击的不轻吧。”这男人嘛,初始的尊严来自于下半身。下半身都不行了,尊严去一半儿。后日再急躁灰心,那么所剩的尊严会再去掉一半儿。
“嗯,前日遇到了他,整张脸上都是心烦。不过,我估计他现在也在找魏小墨,找到了,会扒掉她一层皮。”柯醉玥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一举一动都带着干脆利落。
“要说这魏小墨也有本事,湘南的和郡王在找她,如今拂羽公子也在找她。怕是,她之前还惹着了不少人,也亏得跑得快,否则肯定早就身首异处了。”说起来,阮泱泱也是佩服的。这样一个集天地凝萃的小妖精,祸害了多少人。
“反正这一次,是他的私事,即便是寻到了魏小墨的踪迹,我也不会出手相帮。当然了,主子也势必不会插手。不过,阮小姐倒是对魏小墨好似别有看法。如若想救她的话,你可以提前与主子知会一声。有主子的命令在,拂羽再恨,也不敢真要了魏小墨的命。”柯醉玥还是能看出来的,其实同理,她也觉得魏小墨这样的姑娘太少见了。这么多年来,她见过的人数不胜数,胆子像她那么大又诡诈的,屈指可数。
许是同为女子吧,觉得颇为不易。
阮泱泱却是摇了摇头,“有句话叫做,出来混迟早都要还。她惹的事,能惹得起,也得平得起,我就不参合了。”
而且相信这么多年魏小墨没少干这种事儿,她若真敢冒头来,指不定多少受害人冒出来呢。
但,这都是她自己作出来的,阮泱泱也没打算多管闲事,总的来说,她更想看热闹。
立于旁观者的角度,戏必然更好看。
一连在大营待了七八天,无聊的阮泱泱连这营地每日练兵,军营周边巡逻队的换防时间都搞清楚了。两国停战,其实也是一件有利于天下和平人类和谐的好事,最起码每日在视线里来回的兵将,不用担心可能明日就没了性命。
当然了,其实军营之中并不是很枯燥,也有乐子,可也仅限于男人。
这军营里啊,有分队出去‘公休’的机会,每一次出去一个小队,五十人。
一个小队一个小队的轮换着,几乎每个小队两个月就能轮上一次。
公休出营找乐子嘛,完全公费,钱邺无渊出,虽是有限额,可也数目不少,足够一个小队挥霍了。
阮泱泱就想啊,邺无渊是真有钱,不体现在他每月的俸禄上,因为他的俸禄都在她手里呢,每月是直接送到将军府的。
除此之外,他肯定还有许多许多,那俸禄,完全就是九牛一毛,他都可以不正眼看的。
至于是公款还是私人钱财,就不知道了,即便是公款,到了这东疆,也就都是他的了。
终于,拂羽来了营地,这也是阮泱泱自从听说他下半身不行了之后,第一次瞧见他。
那么远远一看,从他的面色就瞧得出,尽管一如既往的金光闪闪,只是轻松的表面下是阴沉,慑人的阴沉。
果然啊,男人的尊严来自下半身,她那时还给估计了一半儿,但现在一看,完全占据三分之二。
失去了这三分之二的尊严,他真是煞气腾腾,好像随时都会去杀人一样。
阮泱泱缓缓地摇了摇头,缓步的走了过去。
这也是自那日那坏犊子‘威胁’她之后,第一回这样不避讳的碰面,之前碰见了,阮泱泱就自动的转眼不搭理他了。
倒也不是怕了他的威胁,而是得让他知道,她不在乎,他若想宣扬,就宣扬出去好了。
拂羽在向邺无渊汇报什么,阮泱泱在距离两步时停下,视线也落在了拂羽身上。
其实她倒是挺想仔细的研究研究他的,研究一下他的内心,如此一个有能力有智谋的人,只因为下半身的问题就压抑不住眉眼间的阴沉,或许他比看起来的要脆弱的多。
也或许,这下半身的问题,比她之前在书面上看到的之于男人还要重要的多的多。
人的心理,真真是复杂。
“阮小姐。”看到了阮泱泱,拂羽也拱手作揖,表面的风度和礼仪依然到位,他看起来好像还是那个拂羽公子。
“万事起于心,过了自己心里那一道,就什么问题都不成问题了。”阮泱泱说道,拂羽倒是面色一沉。
不过,她下一刻就看向了邺无渊,“所以,将军想宣扬就宣扬吧,我还是没想起来。你宣扬了,也正好让我知道知道,自己梦游都干了啥。”
她一转眼,好似刚刚的第一段话都是说给邺无渊听的。但实则,她就是说给拂羽听的。
有些东西,别人给予不了自己帮助,只能自己帮自己。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过程可能会很难,但也并非不是一件完成不了的事。
她经历了如此诡异难理解的事情,也是自己给自己疏导,最后也都接受了。
邺无渊转眼看着她,阳光之下,他的脸真的是好看的很。忽略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冷锋,不把他当做一把出鞘必饮血的利剑,他真真是赏心悦目。大好年华,风华正茂。
“想不起来,我可以先告诉你。待你听过了,我再宣扬出去不迟。”邺无渊就那么说,音调无起伏,但话说起来还是气人的。
拂羽站在那儿听着,他一瞬就明白了,然后就笑了。刚刚一直带着的阴沉,也随着笑意而消失。
看别人的笑话,的确是比较有意思。
“好,那你说吧,我听着。作为一个长辈,如若我做了无礼的事情,我也依然会向你道歉赔罪。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圣人尚且如此,我就更不必说了。”仰脸看他,阮泱泱一字一句皆如先生训诫。眼眸黑白分明,恍若星辰。如此明眸皓齿,那双眼睛里好似倒映了一切,但实际上又什么都没有。
邺无渊的嘴角动了动,拂羽站在那儿看着他,都猜到他内心里肯定气的抽筋。
笑出声,拂羽叹口气,“阮小姐,你听说过这世上有这样一种人么?这种人啊,心枯!枯的谁也钻不进心里去,同时也什么都看不见。在下比较同情这想往心枯之人心里头钻的人,估计得需要花费一辈子的时间了。能占据其心底一分,都是运气好。”说完,他转身就走了。嘿,这心头的燥郁果然消褪不少,天都变蓝了。
拂羽一席话,摆明了说给自己听。
阮泱泱微微扬起下颌,桃花一般的唇动了动,“这拂羽公子其实灵的很,他看得很准。”以前,她的老师就说过她心枯。
这样的人,有好处有坏处。好处就是,此生都不会被任何人所伤,心枯的厉害,不把任何人放心里。
但坏处就是,一个正常人能体会的,她可能此生都不会体会的到。
而且,再多的理论知识,研究范本,在她这里,都会差上那么一截,因为她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其实早有预见,她能够在盯上或认准一件事的时候,屏蔽周遭所有的一切,这就是一个体现。
邺无渊垂眸,几不可微的叹了口气,“和郡王又派人过来了,赖在香城不走,定要请我去湘南。我该去一趟,作为‘长辈’,你也应当去,尽一些‘长辈’的责任。”
忽然间的,他情绪有变,阮泱泱自然感觉得到。
点了点头,“好啊。我哪儿都没去过,像个土老帽。”转身,她也离开了。只不过,几分意兴阑珊。
心枯!
她以前从来不觉得这是个问题,她的老师说的时候,她一笑而过。
只是,如今被拂羽这么一说,她反倒几分不太痛快。
具体为何不痛快,又找不出原因来。或许,她只是不想被人看穿吧。
那个世界,她没什么可惦念的。这个世界,对于所有出现过的人和发生过的事,她也只是仅有感触而已。
对已逝的老夫人,她的确是心存感激的,但也仅限于感激而已。毕竟,在她最迷茫的时候,老夫人一直待她很好很好。
老夫人去世,交给她这件事,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像是以前她研究的课题,也让她能够继续有滋有味的活下去。
听说要去湘南,小棠和小梨开心不已,的确是没想到,离开了盛都,不止来了边关,还要去湘南。
而且,自从听邺无渊说过,这湘南人后背的胛骨和其他地方的人不一样,她们俩就特想亲眼瞧瞧,到底怎么个不一样法儿。
启程之前,先是小棠随着亲卫回了一趟香城,取了阮泱泱的衣物以及其他用品,而且还带上了几本书。
阮泱泱觉得,邺无渊要去湘南,可未必是去看和郡王如何给自己赔罪的,他肯定有别的事儿。
他的时间和别人的时间是不一样的,分秒皆有用处,在这军营数日,她看的清清楚楚。
每日无数的事情向他报备,若没重要的事情,他哪有那美国时间千里迢迢的到湘南去。
到了启程之日,小棠和小梨先行拿着东西前往营地前方的队伍了,阮泱泱后一步出来,扭头就瞧见了站在主帐外的邺无渊。
视线从他的身上划了一圈儿,阮泱泱几不可微的扬眉,随后朝他走了过去。
“将军这一身朴素,莫不是,不与队伍一同上路?”摆明了就是便衣出行嘛。
“嗯。”颌首,的确如此。
“看来,湘南的确有点儿不同寻常。”都要他如此潜入了。
“队伍太过招摇,我要先一步进入湘南。想去么?”解释,下一刻又忽然问道。
“带着我,不会拖延你的进程?”与他同行,必然没那么舒坦。
“即便拖延了,也不会迁怒于你。”看出来了,她就是想听这句话。
果然,阮泱泱很快就点头了,“走吧。”
抿起的唇角微微上扬,邺无渊转身先行,步履生风。他没有朝着前营走,反而是走向了营地后方。
小棠和小梨不在身边,这好像还是第一回。
营地后方,早有换了便装的亲卫在等待,一共八人,各自牵了一匹马。还另有一匹高头大马,通体纯黑,四肢矫健。
这是战马,气势都和将军府庄园里养的大宛马不一样。之前邺无渊说得对,战马就是战马。
她不会骑马,这儿又没有马车,显然得和邺无渊共乘一骑。双臂环胸,阮泱泱歪头看了会儿那匹马,也没说什么。
“启程吧。”邺无渊牵过缰绳,随后看向她。
伸高了手抓住马鞍,一脚踩着马镫,身体用力,阮泱泱就上去了。
侧坐在马鞍前端,微微有些不稳,双腿悬空,没有安全感,但她也知道自己掉不下去。
倒是没想到她不用帮忙就上去了,邺无渊几分意外。
一瞧他那小眼神儿,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是不会骑马,但好歹也见过多次别人骑马。”所以说,她若是想学,绝对能学会。
邺无渊没说什么,随后翻身跃上马背,他的动作要更利落。
稳坐于她身后,他身上的气息也笼罩过来,虽冷,但安全感尤甚。
侧坐在那儿,几分拥挤,阮泱泱扭头看着他,笑了,“听说我这种坐法儿是淑女的坐法儿,你看我现在,是淑女么?”
微微垂眸,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他连她细嫩皮肤下的红润都看得到,艳若桃花。
“淑女。就是如若这马跑起来,你这淑女可能会被甩下去。”一拽缰绳,马儿调头,阮泱泱也立即抬手扣住了他抓着缰绳的手臂。
抓的很紧,指节泛白。
“那之前,我肯定要把你也带下去。”小声嘟囔,阮泱泱看着前路,眼睛倒是发亮。
邺无渊没言语,身前的人却是不知他在笑,因为她的话,从某种方面上来说,很动听。
队伍从大营后方离开,先队伍一步出营进山,很快就将营地抛到了后方。
马儿跑起来虽是颠簸,但到底是战马,还是很稳的。身体与马儿奔跑时的动作频率好好协调一下,就能够很容易的稳住自己。
阮泱泱在极短的时间内抓住了精髓,腰背挺直,侧坐也相当稳。
邺无渊不时的看她一眼,本以为她会被颠簸的受不住了,谁想到她适应的这么快。
加快了速度,山林倒退,除却马蹄声一片寂静。因为她的到来,这营地方圆几里内,鸟都绝迹了。
“咱们从哪儿去湘南?”根据她之前所看的地图,从东疆去湘南,有些远。
“先去一趟香城。”身后的人回答她,说话时的气息都喷在了她耳朵上。
“为什么?”回香城的话,要浪费一些时间了。
“先进城给你伪装一下,你这样……”他说着说着就停了。
“我怎样?”没回头,阮泱泱知道他要说啥。这一队都是男人,而且穿的都挺朴素。她一个女人,衣裙又很昂贵,突兀。
然而,身后那人的回答却不是这样,他说,“太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