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头想着阮泱泱那恶鬼,在这观里也就更觉得自在了些。只不过,这自在也停留在晚饭前。
这道观里的饭菜,淡出鸟儿来!
马长岐吃了几口就再也咽不下去了,这群道士,真是为了升仙其他的都不在乎了,这么难吃的饭菜,怎么咽下肚子的?
如此想想,这佛门和道门还真是‘兄弟连心’,饭菜一样都难吃无比。
这一晚,马长岐还算能忍耐的,就这么过去了。
一大早的,太阳还没出来呢,他就起来了。今儿是正日子,他自然也是重视无比。
从宫庙里出来,身后随行着管家和伙计,他们也是掐着时间起来的,还不太清醒呢。
哪想,这道观里的道士可是比他们起的早多了,擦肩而过几位,那身上头上都带着露水,整体轻飘飘,那神态举止,让人不由心生羡慕。
所谓仙风道骨,应当就是如此吧。与年纪无关,与长相无关,仙风的是神态,道骨的体态。
扭着头看着往另一条曲径走过去的道士,这会儿马长岐才觉得有点儿意思。
收回视线,无意间往那通往后山的青砖路扫了一眼,他脚步就停了。
这身影……这是女的吧。
的确是穿着灰不拉几的道袍,所有的头发都盘在头顶,只是走路和别的道士不一样。而且,他在这儿能瞧见个侧脸,太白了。因为那灰不拉几的道袍衬托,更白的刺眼。
那人在往后山上走呢,步子也不快,大概是有点儿累,走几步还稍稍停一下。
马长岐就那么看着,逐渐的眼睛直了,心脏猛地跳动起来。下一刻,撒腿就往那边跑。
后面的管家还有伙计也赶紧跟上,估计也从未见过,手无缚鸡之力的马长岐会跑的这么快。
那个人已经开始踩上了通往后山的石阶了,身影被树丛掩住。马长岐奔过来,一步跨过两个石阶,冲到了那人身后。
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臂,捏着道袍袖子,将之扯着转了过来。
看到了那张脸,马长岐真是手指头都在颤抖,跟在后面的管家也是大惊,本不大的眼睛睁得老大。
“小姑姑?”马长岐真是双腿发软,直接就跪在那儿了,一把抱住她的腿,激动的无以复加,眼睛都热了。
他抱着不撒手,嘴里头一个劲儿的小姑姑小姑姑的,眼泪真出来了。
而被抱住腿的人,则还是站在那里,面色之冷淡,眼神之睥睨,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事实上,此时圆天心里头的确没什么好话,只一句,傻逼你谁啊?
马长岐嚎了半天,也没得回应,这又抬头去看她,却发现她满眼不耐烦,以及满眼的不认识。
“小姑姑,你不认识我了?”站起来,马长岐就那么盯着她看,这就是阮泱泱啊,没有错。
恶鬼就是恶鬼,不曾变过,瞧她那眼睛,不刻意掩饰时,跟刀子似得。有时盯着谁看,真吓人。
就在这时,山下有道士路过,一见圆天被缠住了,便快步的过来了。
“圆天师叔。圆天师叔,这位是马信士。”道士其实不年轻,瞧着怎么也得年纪不惑了吧,却偏偏叫圆天这细皮嫩肉的师叔。
“什么圆天?这是阮小姐。小姑姑,你真不认识我了?”马长岐一听,什么圆天不圆天的,胡诌八扯。再说,她怎么在这儿呢?
道士还要说什么,却见圆天一抬手,还是以那种睥睨的眼神儿盯着马长岐,却缓缓开口,“你是我大侄儿?”好像,她确实有个大侄儿。只不过,那大侄儿长什么样儿,叫什么名字,她想不起来了。
马长岐哑然,她这是……全都不记得了?
山巅药炉,青烟袅袅,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儿和药味儿在空气中飘着,很好闻。
不远处,那偌大的炼丹炉,真是大。
这玩意儿,估计有年头了,古物,相当值钱。
马长岐盘膝坐在距离炼丹炉最远的地方,就那么不眨眼的盯着围着炼丹炉转悠的阮泱泱,心下五味杂陈。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这里的道士说,圆天师叔是三个月前来的,是凌玄真人把她带回来的。到了真元观,便告知众人这位是他师妹,道号圆天。
之后,这圆天就在山巅炼丹,每日寅时坐忘。一个时辰过后,她就会下山来用饭,再回到山巅。
这里俨然就是她的天地啊,想想那时她说要来烟霞山的道观炼丹,没想到,她还真来了。
关于她具体的情况,凌玄真人又是如何把她当做了师妹,领回来,这里的道士都不知道。看来,这事儿得去问凌玄真人才是。
不过,发现了阮泱泱,马长岐自然是不能遮掩着。第一时间吩咐管家,赶紧给那些人传信儿吧,都找疯了。
不过说来也是觉得邺无渊这人神奇,他认定了阮泱泱还活着,嘿,她还真活着。
只是,再看看阮泱泱当下的状态,她这活着,也真挺难搞,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呀,谁也不认识。
终于,那边圆天做完了手头的事儿,好像也这会儿才想起来马长岐,转眼看了过来。
对上她的眼睛,马长岐心里头难言,脸上却笑了起来,“小姑姑。”
微微皱眉,圆天摆明了在仔细打量他,那眼神儿,让马长岐都觉得是不是自己近来变丑了,以至于让她这么不满意。
穿着灰不拉几的道袍,头发全盘在发顶,这道士的打扮其实不好看,但她看起来真不太一样。
朝着这边走过来,到了马长岐旁边,伸腿把那绣着红丝祥云的蒲团踢过来,盘膝坐下。
她这一系列动作极其利落,又带有难以言说的任性,盘膝坐下,她肩背挺直,这会儿真有点儿道骨之相。当然了,从她身上,看不出什么仙风来,不屑一顾倒是真的,对谁都是不屑。
“偶尔的吧,我的确是能记起一些事情,只不过具体的人和事,却记不清楚。我好像是有个大侄儿,谁想到,这大侄儿……这么老。你比我年长吧,我这辈分也忒大了些。”审视马长岐,她不是很满意。
马长岐真不知该说些啥,你大侄儿是谁呀?你大侄儿是镇国大将军,我这手无缚鸡之力能比得上吗?
刚要说什么,却又听她开口了,“算了,外貌皮相无不是父母给予,过多挑剔,实为不妥。我之前隐隐的,一直有感觉,觉着这炼丹啊,就是为了你。嗯,如今一看,确实如此,身子骨这么弱,是得吃些强身健体的丹药。待这一炉成了,就给你吃,无法让你返老还童,怎么也得肾气充足,多生几窝娃娃。”她对这大侄儿是不太满意,不过,想想自己啥事都不记得了,却还记得给他炼丹补身体呢,想来之前他们俩是相依为命。
即是相依为命,她不管他,谁管他啊!
马长岐真是……真是无话可说。
谁是你大侄儿?谁身子骨弱?谁肾气不足?
他都要吼出来了,可再看看她那睥睨不屑又不得不关心他的眼神儿,又全吞下去了。
当下不了解她到底怎么了,遇到了什么事儿,他还真是不能乱言。
“诶?你说我姓阮,可你姓马呀,你真是我大侄儿?”蓦地,她又想起了这个,问道。
马长岐嘴巴动了动,他怎么说呀?、
可下一刻,她却好像不太想知道这事儿的答案了,因为外边的青烟比刚刚浓了些。
她起身,就走了出去,站于那袅袅青烟之中,她瞧着极不真实,真恍若要升仙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