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恒”被收购了,出资方是近年在业内飞速崛起的新贵律所——“june”。
原本心怀忐忑的一众原员工惊喜地发现,事务所非但没有面临重组施行的裁员,相反最终薪水还较从前有了大幅提升,一时间所有人欢欣雀跃,对这位传闻中人美多金业务超强的新老板充满了期待。
所以在周一早上,当简潆踩着她的细高跟推开办公区的玻璃隔间时,听到的就是茶水区那边一片叽叽喳喳的热切讨论。
确实是件大事。
简潆好笑地摘了脖子上的工牌,照例去茶水间替自己泡咖啡。勾着杯子正准备伸手取速溶咖啡条的人却发现原本放置茶盘的台面上竟然多出了两台崭新的全自动咖啡机,一旁的纸袋里是烘焙好的咖啡豆。
难怪今天的咖啡味道格外浓郁,还带着熟悉的果木香。
就在简潆举着杯子发怔的间隙,她手底下的一个见习新人律师跟了上来,红着脸恭恭敬敬叫了声,“简律师,你也要喝咖啡吗?”
简潆捏着杯柄,用几根手指托着底,歪头温温地笑了笑,“是啊。这是新到的咖啡机?”
年轻人对新鲜事物的喜好都写在脸上,见简潆问了,忙不迭笑着道,“是,听说是‘june’的大老板要求周末装上的,为的是让大家在新的工作日拥有一个精力充沛的早晨。”
简潆点点头,“这样啊。”说着伸出手轻车熟路地拎起了那袋无人问津的peaberry。
她素日里没有架子,加上这张脸过于精致漂亮,以至于其他人都不自觉想与她亲近,多聊几句,哪怕只是凑近些也好。
中度烘焙的栗褐色咖啡豆在机器研磨下发出“吱——吱”声,一旁的新人望着自己杯中加了奶泡的混合拿铁,眨了下眼,压低声音道,“简律师你听说了吗,其实‘june’的老板一早就买下了我们隔壁那栋楼,她的办公室就装在那边,单独隔开的,不和我们‘君恒’在一块儿。那位老板真是古怪,不知道性格怎么样,为人……”
“咕——哗哗”浅棕色的浓缩咖啡液流了下来。
简潆端起杯子轻轻抿了口,裹挟在舌尖的樱桃甜香还有蜂蜜焦糖的醇厚令她的身子彻底放松下来,咽下后喉头低调的回酸味带的些许苦萦在舌根,竟漾出清新的菠萝柑橘味。简潆盯着晃荡的杯面,好看的眸光逐渐深邃起来,她侧目看向一旁的人。
“裴律师,背后议论自己的上司不是个好习惯。有必要提醒一下,‘june’的老板现在同样也是‘君恒’的执行人。她若是愿意,‘君恒’的名字今天就可以换掉。”
姓“裴”的见习小律师什么时候见过这般较真的简潆,顿时面上一热,耳根瞬间红透了,紧张地结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简潆瞧着对方一副不安羞恼的模样,竟冲她弯着唇角笑道,“好了,逗你的。喝完咖啡赶紧回去工作,不然当心被扣工资哦。”
“哎”正欲动身的女孩端着杯子刚走了两步,想到什么似的又回过头来叫了声“简律师”。
面前的女孩满脸都是晕开的羞涩,偏偏还咬着唇像是下定了好大的决心。简潆倚着吧台,不免觉得有趣,于是歪着头轻轻“嗯?”了声。
“请问你……今晚有空吗?”
简潆细长的眉尾微微扬了下,哦?
“今晚赵律师举办庆祝事务所收购圆满结束的庆功宴,届时‘j……’,不,我们的新老板也会正式亮相。大家都收到了邀请函,我……我也有。我……我想……”
“你是想邀请我一道过去?”简潆见她将衣角快揉烂了,于是好心帮她接了句。
“是。邀请函里写了‘携眷入场’,所以我……”
简潆哑然失笑,“携眷入场”,竟是把心思放在了自己身上吗,勇气可嘉。简潆放下手中的杯子,垫肘托腮认真点了点头,沉吟道,“多谢你的邀请。实在不巧,邀请函我一早也收到了,并且已经邀请了我的朋友,晚上我们会一道过去。”
简潆话里的拒绝对方听得明白,自然不多纠缠,只是咬着唇失落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温热的咖啡勉强还能嗅到一丝葡萄酵后的果香,简潆垂着羽睫,心里空落落的。她没撒谎,她确实邀了人,可温迟岚早就被她们书画协会的那群老古究叫走了,根本就来不了。放眼她周围对极品omega虎视眈眈的人众中,竟是再也挑不出第二个适合带去出席晚宴的人。
不,谁规定了omega就不能独身赴宴了。
当晚七点半,简潆独自驱车前往“青禾”会所。
满面春风的赵恒被一群人围在庭院正中正与众人谈笑风生,乍一下瞥见了穿着身月蓝渐变v领礼裙的简潆站在不远处,于是辞了众人对他的一番恭维,打着哈哈朝简潆这边过来了。
“简潆,这边。”平素文质彬彬的人,今日特地打扮后换了身量身订制的礼服,看起来确实是高贵不少,多了几分成功人士的志得意满。
简潆捏着晚宴包,从一旁的长桌上端起香槟朝他道喜,“听说你要在欧洲开一间新事务所了,恭喜。”
“害,哪里话,同行帮衬罢了。”踌躇满志的男人清清嗓子,俯身压低嗓音道,“咱俩的交情,什么时候你在这边呆腻了,想过去,我随时欢迎。”
简潆闻言嘴角翘起几不可察的嘲意,“是吗?那我先多谢赵老板的美意。”说罢举杯同赵恒轻轻碰了下。淡橘色的液体滑进喉部,气泡在舌尖迸开。随时欢迎的话,是不是接下来还会有另一个十年等着自己。
赵恒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眼窝都浸着几分酒意,他呵呵笑着,小声替简潆介绍起周围那些人,“那边那个,黑西装那位,政委陈家的二公子。还有,他对面站着的,对,就是端酒杯那个,审计局刘局的千金……她在往这边看呢。”
赵恒捏着空酒杯痴痴念叨,“当初我爸还没失势呢,一个个就对我们家避而远之,你看看,这会儿还不是都来了。锦上添花的事谁不会做,简潆,你说人有时候是不是贱得很。”
简潆压着舌根的酸涩,心底最深处藏起的痛被翻开,疼得她眼泪差点掉下来。简潆喝掉杯中的香槟,淡淡道,“你醉了。”
站在回廊琉璃灯下的女人,身上那件如流水涌动的裙装,银色的细碎水钻嵌在裙摆好似海水波澜间泼散的流星,衬得白皙如玉的脸颊美得不可方物。赵恒看痴了,伸手朝简潆肩上扶去,“我没醉,简潆。你家那件事,我真的尽力了,还有合同,其实我不是……”
简潆眉头一拧,轻巧地躲开了,咬得晶莹的粉唇正要开口,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
——好像是秦小姐,她怎么也来了。
——那她身边这位是?
——‘june’的老板?没想到这么年轻……
也有几个眼光狠毒的,上赶着迎过去。
——卫小姐也回来了,什么时候赏脸寒舍一叙……
——卫律师,久仰。这是我的名片……
简潆捏住杯脚的拇指不自觉抵在了食指指腹,她看着焦点下的一对人正朝这边徐徐走来,心跳几欲从胸腔中逃出来。
赵恒瞬间清醒过来,慌忙间整理过仪容,摆出谦逊得体的模样,面含微笑。
秦轻芒今日着了身月白织锦旗袍,肩上批着件小簇雪狐毛衾,风姿绰约,笑起来雍容浅淡,却不时抵着唇角轻咳两下,挽着身边那人的手臂,颇有些弱柳扶风的意味在。
可打一进门,她身边这人的气息就冷了下来。漂亮的唇抿在一处,清冷的眼神中涌动着深邃的眸光。秦轻芒顺着她的视线往廊下看去,眼底笑意更深。
“赵先生。”
卫箴携着秦轻芒走到廊下,前来同今日晚宴的东道主打招呼。她今晚穿的是一件黑色的中袖复古排扣打褶裙,后背镂空的部位用薄纱笼着,隐约能看到精致欲飞的蝴蝶骨。领口和肩部用银线缀上的刺绣,使得她同秦轻芒站在一处,像极了画中走下的一对璧人。
赵恒手心有些发热,因为此时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人生的高光时刻,使得他几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叫了声“卫小姐”,又中规中矩朝秦轻芒伸出手,“秦小姐,很高兴再次见到您。”
秦轻芒盯着对方停在半空中的手掌,眼底的不悦一闪而过,然后不动声色迆迆然伸出一只手握了过去。绸丝光滑的面料在赵恒掌心甫一滑过便收回了,赵恒望着对方垂在身侧戴着手套的手,不由得怔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