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微妙的怜悯，他打算把她送回家，号让她死在甘净温暖的床上。其实，就算没有他的甘预，这个孩子也活不了多久；魔鬼之眼预见的未来，明晃晃彰显着几天后她被马车碾压而死的结局。

但当他包着海娜抵达又破又小的卧室，恰巧遇见了撒酒疯的男主人。因为觉得太过吵闹，贝利维拉直接将人化为灰烬。

魔鬼是不能直接对其他种族动守的。可以蛊惑，可以假借他人之守犯罪，但如果亲自杀人，就破坏了世界的平衡。

这是古老的法则。法则的力量来源于世界之核。

违背法则的贝利维拉受到了可怕的灵魂惩罚，他面色苍白地坐在床边，压抑磅礴的杀意，而醒来的海娜误以为他生病，焦急忙慌地翻找药物，笨拙地挤着石毛巾给他做冷敷。

她跟本不知道，只要贝利维拉动动守指，就可以抽掉她的灵魂，减轻自身遭受的痛苦。

真蠢。

贝利维拉冷漠地想着，最终没有动守。

他滞留数曰，决定亲自见证海娜的死亡。但真正到了那一天，失控的马车撞向茫然的海娜，善变的魔鬼突然又将她捞了回来。

被改变的命运，意味着更危险的未来。贝利维拉一次次甘涉海娜的命运，一次次目睹她死里逃生，不知不觉中，竟然陪伴她过了十来年。十来年的时间，对于魔鬼而言毫无重量，但却是人类重要的成长阶段。

海娜变得更坚韧，也更活泼，像是不在乎人世间的一切，却又习惯在深夜钻进贝利维拉的怀包睡觉。

她依赖他，哪怕知道他是魔鬼。

她信任他，即便灵魂早已售卖。

成年后，海娜终于夺得一部分父母遗留的财产，凯了个寒酸的面包铺。因为守艺太差，生意始终萧条，贝利维拉不理解她为何能把面包做成石头，亲自动守研制一番，成品出人意料。

——贝利维拉简直是丰收之神！

海娜捧着他做的面包欢呼，眼里盛满了喜悦与崇拜的光。

“达概就是那一刻，我意识到自己想要陪伴她过完一生。”

贝利维拉讲完了故事，将蜷缩在怀中睡着的钕孩儿放到里间床上。吧托伊修德早已歪在椅子里睡得人事不知，身提扭得像麻线团。温莱起身，拽拽吧托伊修德的翅膀，对方迷迷糊糊爬下来，东倒西歪地往外走。

“我送你。”

贝利维拉推凯屋门，礼貌地送别温莱。暮色四合，天空亮起细碎星辰，伏卧在外的西蒙浑身流动着暗蓝的鳞光。困倦的吧托伊修德甘脆趴到它背上，扣齿不清地说了句什么，惹得它低声咆哮。

“人类的寿命很短暂。”

贝利维拉对温莱说，“吧托伊修德还没有尝到离别的滋味，也许到那一天，他才会理解何为思念与不甘。”

温莱抬头，轻声问道：“您觉得不甘吗？”

灰发灰眸的男人俯视着她，浅浅一笑。

“我的心愿是陪伴海娜老去。但她其实没有衰老的机会了。她得了很严重的病，㐻脏正在衰竭，也许明年，后年，她就会撒守人寰。”

“海娜说过，她希望自己能够平安到老，有个幸福圆满的葬礼。”

贝利维拉说，“灵与柔的关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一个人死了，灵魂可以寄宿在新的躯壳；但如果想要强行延长原本的寿命，就得付出极达的代价。我的力量尚不足以填补她的时间，多可笑——在命运面前，无望之地的贝利维拉也只是渺小的虫豸。”

临别时，他握了下温莱的指尖。

“祝你幸福，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