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悍将,倘若生出二心,对于许氏来讲,恐怕宁愿杀了,也不愿被旁人所用。
以杨宣的推测,许泌此次应是借机敲打,待日后,应会有所表示。
想到这个,且见李穆自己似乎对确无多大的计较,便也作罢。
“临川王既伏诛,余下便是应对江北局势了。你且好生歇息几日,再过些天,怕是要回军荆襄,到时又是长途奔劳。”
李穆道:“卑职方才正要寻将军商议一事。我大军一向只重兵藩镇荆襄一带,以为下游之策应,义阳一带,防守空虚。倘若羯人改取义阳,无论荆襄或是广陵高将军,头尾怕都防范不到,一旦被破,到时局面,恐怕疲于应对。”
杨宣不以为意:“荆襄地理,为大江上游重中之重,历来北人,若欲取江南,必首先图谋襄阳,故许司徒多年经营。义阳非要冲之地,淮北更无良渡,便是攻下义阳,南下也无便道,多险山恶水,极为不便。你过虑了。”
李穆道:“卑职听闻义阳有一南下便道,只是所知者寥寥。从前附近亦曾抓获过夏人所派的细作。卑职愿领营下三百士兵明早动身,先赴义阳,见机行事。”
杨宣惊讶:“你当真有此顾虑?”
“请将军下令!”
杨宣沉吟了片刻,颔首。
“也罢。为防万一,我将兵符与你,你先渡江去往义阳,可调动义阳守兵。淮北若有异动,即刻回报。”
“卑职谢过将军!”
杨宣拍了拍他的肩:“早些去歇了吧,明早还要动身!”
……
四更,原本喧哗的营房,彻底地宁静了下来。
丹阳郡城的野外,漆黑一片。营房四周,只剩星星点点的残火,照亮着夜巡士兵的身影。
夜色苍茫,月映春江。多少心事,随那滚滚东逝之水,埋藏波底,只剩下世事如棋,人心如面。
潮声阵阵,李穆立于江畔,眺望着江上明月,背影凝然。
他身后的不远之处,三百骑兵已然整装肃立,只等他一声令下,便即刻启程。
夏兵在义阳,出其不意地发动了进攻。曾经的那场南北之战,最后虽以弱虞胜强而告终。但因初期失了义阳,被夏人打通南下之道,江东曾一度处于极其不利的局面,战事一直持续了一年多方告终。
但是一切,都将被改,从今夜开始。
“从今往后,妾之余生,托于郎君。”
昔日之言,今焉不存,声却言犹未绝,如那夜夜江潮之声,回旋在他耳畔。
李穆迎着夜风,最后眺望了一眼那片望不到的台城尽头的漆黑夜空,转过了身。
三百轻骑,在马蹄发出的清脆踏地声中,沿着江畔,朝西疾驰而去,迅速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