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柬之慢慢地直起了身,出神了片刻,摇了摇头。
他沙哑着声,说:“我无颜对她,也无话可说。从今往后,只能遥祝玉安,盼她事事顺遂。”
陆柬之向高峤再次叩头,从地上起来,退了出去,转身而去。
洛神已从下人口中得知他来的消息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再去见他了。
可是,就算只是阿兄,一个相识十几年,也呵护了她十几年的阿兄,如今他就要黯然离开都城,去往那遥远的西南,难道自己不能去送一送他吗?
她追到了大门后,看到了那个离去的落寞背影,一声“陆阿兄”,分明已到喉下,却又仿佛被什么给哽住了,竟就唤不出口。
陆柬之已跨出了高家的大门。
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迟疑了下,停住脚步,慢慢地回过了头。
他立于外,洛神立于里,两个人的中间,不过隔了一道门槛,却犹如划出了深渊巨鸿。从今往后,弄玉另嫁,萧史陌路。
“阿兄,西南迢远,你此去,多加珍重。”
洛神凝视着他削瘦的一张面庞,轻声说道。
大门前的灯笼光,照在了他的脸上,半明半暗。
他的眼底,隐隐仿佛有泪光闪烁。
他沉默了良久,向洛神深深一躬,随即转身,快步而去。
洛神靠在门边,目送那个纵马离去,最后消失在了迷离夜色中的身影,黯然神伤。
他的自责、他的愧疚,他的无奈,还有他的遗恨,在她的面前,全都化作那无声的深深一躬。
这一辈子,他们谁也无法再次回到昨天了。
……
陆柬之回到陆家,在门前下马,他的一个随从等在那里,匆匆迎上,附耳,焦急地说了句话。
陆柬之神色微变,立刻翻身上马,再次离去。
……
李穆明日动身回往京口预备成婚,今夜,许泌在他位于城外的一处豪华私园里设宴相送,夜筵作陪者,多达数十人之众,珠歌翠舞,穷奢极欲。宴毕,已是亥时末了,宾主尽欢,许泌以美人作陪,邀客宿于园中。
李穆婉拒,独自骑马,回往这些时日暂居的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