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的眼中,渐渐再次泪光闪烁。
“阿耶,我知你和阿娘的打算。这趟接我回家,不管李穆此战是死是活,往后是不再叫我回去了。此事无妨。嫁他本就不是我之所愿,我必听阿耶阿娘的安排。但李穆生死之事,阿弥切切恳求阿耶,重新考虑。他的老母,双目失明,如今正在家中,等着他回……”
她潸然泪下,向着父亲郑重下跪,叩首完毕,便起了身,快步而去。
高峤坐于案后,目光定定地落在女儿背影消失的方向,良久,眉头紧蹙,一动不动。
……
是夜,高峤书房里的烛火,通宵达旦。
天明之际,高允高胤得讯,匆匆前来见他,见他两颧高耸,双眼熬出了血丝,昨夜似又一夜无眠,便劝了几句。
“伯父放心,六弟已被看好,值此之际,绝不会叫他再添乱子。”
高峤点了点头,问:“李穆如今行军到了何处,可有消息?”
“三天前,探子回报,已至涪江丹渠一带,离袁节兵马重镇元城,不过数日之距。”
高峤沉思了良久,望向高允。
“二弟,如今你手上可用之兵,还有多少?”
“北边如今战乱迭起,广陵吃紧,更是万万不可有失,须重兵驻防。若说可用,也就只有驻于庐江的两万兵马尚可调动。兄长问此,意欲何为?”
高允有些不解。
“子安!”
高峤看向高胤。
“你领虎符,速速过江,率庐江两万兵马,速去巴郡援战。事关紧急,今日便动身去!”
高允和高胤都是吃了一惊。
高胤迟疑了下,未说什么。
高允却立刻道:“兄长,你这是何意?何以突然要增兵巴郡?此战起因,全是许泌怂恿,陛下妄诞。我高氏出三千兵马,已是仁至义尽,就当作有去无回。兄长如今增援,莫说战败,损兵折将,毁损名誉,于高氏有百害而无一利,便是侥幸获胜,功劳又如何计算?陛下那里,非但不领我高氏之情,恐怕反愈发疑我高氏另有所谋!更何况……”
他咬了咬牙,恨恨地道:“陛下如今本就忌我高氏正深!先前江北之战,你我便未封功!如今这一趟浑水,我高家,又何必再趟!”
高峤闭目,宛若入定,良久,睁开一双凤目,目光清明,湛然有神。
“二弟,以我高氏门第之望,便是真到了不得已退的那日,再不济,你我也可赚作一个田舍翁,子孙后代,官禄可图。然国若不国,家何以在?多年门户之争,已是贻害不浅,更是误我至深。我已决议,你莫再多言!”
士族大家极是崇尚家主之地位,凡事进退,皆以家主为号。而为保证家族势力得以绵延,选择继承人时,英明的家主,未必一定就会选择自己的儿子,族中兄弟、侄儿,能者居之,向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