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永嘉恍若未闻,继续朝外而去。
“当年若不是你横插一杠,原本是我朱家和高家联姻的!你抢了高峤,害我嫁了如今这个废人!你害我一生,我对你一直忍让,你却还步步逼进,这些年来,处处针对于我!”
“萧永嘉,你丈夫因当年邵玉娘投江而记恨于你,和你不合,你怨我做什么?也是老天有眼,报应啊!叫我早早就看到你落到了今日地步!不止报到你身上,还报到了你女儿身上!你来呀,有本事就杀了我!否则我就是要看你笑话!日日笑,年年笑,笑你这辈子如何下场!”
朱霁月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萧永嘉原本神色漠然,人已走到门口,忽然,停住了脚步,慢慢地转头。
“你怎知道邵玉娘的?”
她盯着地上的朱霁月,冷冷地问。
朱霁月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失口,脸色微微一变,知无法否认了,迅速压下心中的惶恐,索性冷笑:“我怎不能知道?当年高峤北伐带回了她,有意纳她为妾,你却要杀她,这建康满城,谁人不知?”
萧永嘉凝立,面色青寒,犹如蒙上了一层玄冰。
那是十六七年前的旧事了。
萧永嘉刚嫁高峤几年,生下洛神不久。高峤最后一次北伐,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对邵氏姐弟。
邵氏本也是北方大族,早年未及时南迁,也未能在胡人政权里得到重用,家道败落。这对姐弟乃邵氏旁支,父母皆亡,寄人篱下。高峤领军到来之时,战中被流箭所伤,因当时天气炎热,一度伤情恶化。邵奉之祖上传有灵药,闻讯赶去献药,果然起效,高峤伤情得以痊愈。后北伐不利,领军南归之时,这对姐弟,便也随他南下。
因邵氏姐弟对丈夫有救命之恩,萧永嘉很是感激,见邵玉娘初来建康,无所依靠,也知书达理,淑惠贞静,是个和外人说两句话便脸红的,因她有几分姿色,怕她在外被人欺凌了,将她接入府中,以贵客待之。又因她只比自己小了一岁,却尚未婚配,起先还替她张罗婚事,因她婉拒,遂作罢。
如此过了数月,本相安无事,不想一日,萧永嘉从金山寺礼佛归来,发现那邵玉娘竟出了府,人不见了,一问,道是被她兄弟给接了出去。
她人走得如此仓促,萧永嘉很是不解,但也未起疑心。直到数日之后,才听到个消息。说那晚上她住在寺院里时,高峤赴宴归家,半醉而眠,半夜之时,恰好有起夜路过的下人,隐隐看到邵玉娘入屋,不久出来,随后,次日一早,她那兄弟就来接走了她。
萧永嘉这才起了疑心。想起前些时日,阿菊曾不止一次暗中提醒,道那邵玉娘似对高郎君有所觊觎,叫她小心些,最好将她打发了。但萧永嘉却大大咧咧,觉那女子很是正经,又整日足不出户,不似这样的人,并未放在心上。
此刻听到这样的传言,再联想到那女子走得奇怪,便去逼问丈夫。
高峤起先还不愿说,只道她是被她兄弟给接走的,萧永嘉再三逼问,又大发雷霆,高峤无奈,这才道出原委。
原来那夜,他赴宴归来,独睡之时,邵玉娘竟潜入献身,被高峤发觉拒绝后,白着脸,跪地哭泣,说自己也是出于一番仰慕之心,才做下错事,已经知悔,求他不要将此事告诉长公主。
高峤答应了,次日一早,便叫她兄弟将她悄悄接了出去。
那时候的萧永嘉,年轻气盛,眼里容不下半粒的沙。
诚心相待的人,竟爬上自己的床,去勾引自己的丈夫。
她勃然大怒,当场提剑,就要去杀那妇人,被高峤夺剑喝止,道那女子已经知错,不可再加伤害。
萧永嘉虽一向跋扈,但却从未真的杀过人,当时也不过是怒极攻心,一时冲动而已。见丈夫却护着那贱人,当时虽强忍了下来,心下却愈发愤怒,反而真的起了杀意,转头要去,被阿菊劝阻了。
阿菊说,高郎君既息事宁人,起先还替那邵玉娘隐瞒,可见他还念着邵氏姐弟的恩。何况他已主动将人送走,长公主若再杀她,怕会引高郎君不满,认为她得理不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