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也在房里了。李郎君晚饭可吃过了?夫人本想等你一道吃的,没等到你回,自己便先吃了,吩咐给你留饭。”阿菊又说道。
李穆说在外头已是吃了,叫她不必费心,如常那样,脸上带着笑容,继续朝里而去。
越近那个院落,脚步便越来越慢。
院门是开着的。
他知是她为自己而留的。
院中光线昏暗,屋子的窗里,映着一片明亮的灯火。
廊下等候着的几个仆妇侍女正在低声地唠着闲话,忽然听到身后脚步发出的动静,转头见是他回了,忙来迎,道夫人正在屋中沐浴。
李穆穿过蕉影婆娑的院落,步上檐阶,来到透出亮光的门前,定了定神,轻轻推门而入。
外屋空无一人。一道垂下的帐帘,将内外分隔了开来。
隐隐水动声中,李穆听到了她低低地哼着小调的愉快嗓音,清喉娇啭,百媚千娇。
温水洗滑脂,滴露妍姿俏。
闭着眼眸,他都能想象,此刻里头是何等一番动人的景象。
他只要伸手,撩开面前这道轻软如云的帐帘,走到她的面前,便能开口问她了。
那只手,却犹如灌满了铅,重得无法举起。
怀中那本薄薄的,不过十来页的册子,仿佛一团火,被他揣入了胸膛,在渐渐地升温。
灼烫之感,从某个平日隐藏起来的不为人知,或许连他自己亦是未能察觉的角落,不停地蔓延,刺灼着他的四肢百骸,遍布全身,直到每一寸的体肤。
他感到心浮气躁,再也无法维持住方才在下人面前的从容了,脸色渐渐变得僵硬。
那日他接她出宫,路上遇到了陆焕之的挑衅,她为自己解围,陆焕之愤而离开之时,将满腔怒气都撒在了身下的坐骑之上。
那一幕,叫李穆心生警惕。
陆焕之不过是个无能之人,上辈子如此,这辈子亦是如此。
但再无能的人,手中一旦举刀,亦能杀人。
他的身体,便曾被陆焕之用剑刺穿过。
出于直觉,亦是为了对她的保护,哪怕只是多心。在送她回来后,他便去寻了李协,这个当日曾被兴平帝派来助他去打巴郡的下属,如今掌着都卫,耳目遍布四城,叫他派人留意陆焕之的异常举动。
果然被他猜中了。
如此之快,陆焕之便就开始了他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