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穆竟然出手打伤了陆光的儿子陆焕之。据派去陆家验伤回来的属官报称,陆光所言并非夸大,陆焕之伤得不轻。破了头,一侧肋骨断了不说,一夜过去,此刻还昏迷不醒。
丁崧心中不断地叫苦。
原本此案并不难决,一桩极普通的伤人案而已,因涉案之人是朝廷命官,故递到了自己这里。
但现在,因为一方是陆氏,另方是高家,而那个出手伤人的,还是刚刚打下长安,立下大功的李穆。
这就成大难题了。
丁崧心中忐忑不安,终于听到衙署外传来一阵脚步之声,抬头见李穆来了。
虽然是被传讯来的,但还未定罪,且他官阶比自己高,丁崧急忙出去,亲自迎他入内。
李穆进来,和笑容满面的萧道承相互见了礼,随即转向一旁的陆光。
陆光脸色铁青,等不到旁人开口,厉声叱道:“李穆!我儿焕之,那日在街上不慎走马撞了你的下人,口角几句,为何你竟对他下如此狠手?可怜一夜过去,他还是昏迷不醒,生死未卜!今日你若不把话给我说清楚,我绝不放过!”
新安王咳嗽了一声:“陆尚书暂且息怒。孤王既奉上命而来,可否容我问一声,昨夜事情,到底是何经过?”
陆光看向一旁带来的下人。
那人便是昨夜陆焕之的随从,“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垂着脑袋,闭着眼睛道:“二公子听说城南秦楼有善操琴者,昨夜本慕名而去,想听一曲罢了,不想遇到李将军,李将军不由分说,便将二公子关在屋里打成那般模样,打完了人,扬长而去。奴之所言,千真万确,没有半分虚假!”
新安王看向李穆,目露关切惋惜之色:“李将军,这陆家奴的说法若是当真,李将军便不占理了。便有私怨,这般出手伤人,于国法也是不容。何况李将军还是朝廷命官,身高高位,更应当为人表率,行事怎可如此冲动行事?”
陆光猛地拍案:“李穆,你还有何话说?”
他话音落下,外头又传来一道说话之声:“陆尚书,二公子既还昏迷不醒,自然不曾开口。他都未曾开口,你怎能听信一个家奴胡言乱语?”
众人循声望去,见是都卫李协来了,大步入内,到了跟前,向萧道承见了一礼,看着陆光。
“陆尚书,你这家奴忘性大,昨夜刚见过,怎就没有提我?我也是可以作证。昨晚我就在秦楼。令公子确实是李将军打的,众目睽睽。只不过起由,却并非如你这家奴所言。当时分明是陆公子见色起意,欲对操琴女子行不轨之事,那女子拼死反抗,惹恼了陆公子,竟拔剑威逼。恰好昨夜,我和李将军同在秦楼,听到女子呼救,寻了过去,便劝陆公子收手。陆公子对李将军满怀不满,路人皆知,当时非但不听,反而拔剑刺向李将军。”
他转向萧道承:“新安王明鉴。当时情景,我亲眼所见。陆二公子状若疯虎,李将军迫于自卫才出的手,一时失手,固然将人打得重了些,但也非有意。千真万确,我可作证!”
陆光大怒:“李协!谁不知道你和李穆是何关系!你如此作证,谁人能信?”
那随从见家主发怒,急忙张口,正要再跟着叫冤,忽听疾步之声传来,抬头,见高峤竟也来了,一时不敢做声,慌忙低下了头。
众人忙都去迎,连萧道承也起身了。陆光不动,见高峤向自己作揖,方淡淡点头,说道:“高相公,我知道你女婿交游遍布天下。只是这等证词,未免可笑。他二人关系亲近,证词如何能信?”
高峤眉头紧锁。
“陆尚书,李穆失手伤了焕之,我已知情。此事姑且无论是非对错如何,伤人终归是不妥的。方才我本想去探望贤侄,寻你商议,如何了结此事。听闻人都来了此处,我便也来了。”
他看了眼地上跪着的陆府家奴。
“方才你之所言,想必出自你这府中下人。他和二公子的关系,亲近恐怕更甚于李都卫与敬臣。他能替二公子作证,李都卫所言若是属实,为何就不能为敬臣直言几句?”
陆光一下被噎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