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西仰天狂笑了数声,慢慢转向高桓,抬手指着贺楼和身后的那十几个随从。
“这些个人,皆来自贺楼部,子弟世代负祭祀守望之责,一直守于龙城,并未入中原行屠掠之事。从前我称帝时,亦劝我早日回归。这些年,因忠心于我,更是被慕容替所不容,望你能放过他们……”
“天王,我等欲与天王同生共死!”
贺楼与身旁随从纷纷奔向慕容西,神色激动,下跪叩头。
慕容西恍若未闻,继续道:“以我鲜卑人的神灵起誓,他们将带部族返回关外,从此再不踏足中原一步。若是有违誓言,诅子孙后裔,代代贻祸!”
“至于我——”
他顿了一下,
“高小将军,你要取我命,我慕容西命就在此,不必你动手,自己便可了结。我生平杀人无数,何日送命,都是不亏,死又有何妨!”
他再次仰天狂笑,仿佛这还不能够发泄他此刻的情绪,继而长啸出声。
啸声震人耳鼓,几分愤懑,几分苍凉,又几分的自嘲。
“我慕容西半生纵横乱世,做过名将,做过降奴,做过死人,亦做过皇帝,今日栽在此处,非人亡我,天亡我也!”
啸声中,他蓦然举起手中之刀,闭目仰脖,刀锋朝着咽喉,横拉过去。
“天王!”
贺楼大惊失色,扑上去想要阻拦,奈何迟了一步。他人尚未扑到跟前,刀已到了慕容西的颈项之侧。
眼见就要血溅三尺。突然之间,一支羽箭挟着撕裂空气般的呜鸣之声,笔直地朝着慕容西射来,疾如雷电,迅如流星,转眼之间,飞至近前。
“叮”的一声。
伴着金铁相击所发的碰撞之声,簇箭铁头,击在了刀背之上,一下便将刀撞开。
慕容西睁眼,看向箭来的方向。
高峤立在那里。
晨光愈白。他或因发力牵动伤口,面色在晨曦中看起来,苍白如纸,但神色却很是平静,那道削瘦的身影,立得笔直。
“慕容西,你也算是性情中人,今日暂且放你一马。”
“你且听好,不管是中原,还是你北燕如今所谓的国都,你脚下的一分一寸,皆非你族类归属!记住你自己方才的话,带着你的人,回到你们该去的地方!”
高峤说道,一字一句,铿锵相击。
在小七充满崇拜的仰头注目之中,他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铁弓,看向身畔的妻子。
萧永嘉和丈夫四目相对,朝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