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这三天里,城中火光不断,叛军几乎将全城劫掠一空,狂欢之声通宵达旦,在城外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但又据探子回报,城门附近的防守却没有懈怠,叛军一直监视着外头的一举一动。
毕竟,有钱也要有命花,才是自己的。这个道理,人人都知。
明日这一场仗,必不轻松。
满城为质,在高胤过去所经历过的所有战事里,都未曾有过如此艰难的局面。
只要开打,毫无疑问,必定会有战士之外的人员流血和伤亡。
那些人里,固然有死不足惜的,但更多的,还是原本不该卷入这种惨剧的无辜之人。
他的心情很是沉重。也愈发理解,为何李穆不顾自己劝说,今夜亲自去往元武湖了。
复议过后,已是深夜,高胤见李穆依旧没有归来,想了下,自己也骑马赶了过去。
原本被派来这里搜寻的大队士兵已经撤了回去,预备明日的攻城之战。只剩下一小队人,还跟着李穆留在这里。
高胤找到李穆之时,他正立在一座荒丘之上,眺望着建康的方向,身影一动不动。
高胤迟疑了下,在丘下说道:“大司马,不早了!好回营去歇息了。”
李穆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将士们都准备好了吗?”
高胤道:“大司马放心,一切都已妥当,已专门安排士兵,尽量救护城中民众。”
李穆沉默了片刻,朝散布在丘下附近的几十个还在搜寻的士兵喝了一声。
众人听到召唤,知要归营了,纷纷跑了回来。一个士兵经过一片荒草丛生的野地之时,突然被脚下的东西一绊,一下绊倒在地,下巴正好磕到埋在野草里的一块尖锐石头之上,当场磕出了一个洞,鲜血直流,伙伴见状,急忙扶他。
李穆和高胤走了过去,问那士兵受伤情况。
士兵深以为耻。一边捂住伤口,一边说无妨。
李穆叫人帮他止血,扫了眼方才绊倒这士兵的地面,借着月光,见地上似是一块雕工整齐的条石,目光微微一动,上去,将附生其上的荒草和藤蔓扯开,见是一块碎裂的残碑。
李穆蹲了下去,辨认其上铭文,似是为寺庙所立。
他站了起来,环顾四周,问高胤知不知道从前这里是什么地方。
高胤早也看了石碑,道:“这里从前若是寺庙,那应当是兴善寺。”
“正是兴善寺没错!只是已经没了几十年了!”
一个被召来做向导的当地人忍不住插话。说完,见李穆似感兴趣,忙又道:“小民也是幼时听阿父所言。说这兴善寺香火旺盛,偏不巧,朝廷南渡没两年,便遭遇失火,寺庙坍塌,当时正好在扩建皇宫,百姓们都盼着朝廷能一并重修寺庙,朝廷却不应,还说这地方压了龙头,不宜动土,当时在另外地方重修了寺庙,这里便任由荒废了下去,还下令,不许人靠近,谁若胆敢擅闯,被抓住了,便是重罪。也就这些年,才渐渐没人提这规矩了,只是附近四野八乡之人,还是不大敢来此的……”
那人还说得唾沫横飞,李穆和高胤对视了一眼,立刻下令在这一片开挖。
半个时辰之后,几个士兵合力,搬开了一块被泥土和荒草所埋的条石,突然高声喊道:“这里有个洞!”声音充满了兴奋之意。
高胤心口猛地一跳,箭步赶去,来到了露出地面的那个洞口之前,俯身下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