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的休假很快过去,周二的早上,赵南箫像往常那样来到设计院,一进去,就感觉气氛不对,走廊上遇到的同事,看着自己的眼神和招呼的方式,好像和往常有点不一样。
她起先还觉得自己多心,等进了办公室,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高所长已经来了,正在她所在的这个大办公室里和一个同事说话,转头看见她进来,竟然主动笑眯眯地点头:“小赵,休息好了,回来啦?胡院长说,叫你过来了就去下他那里。”
不是说所长平常高高在上,相反,所长平常很注重在保持权威的前提下和下属打成一片,脸上时常挂着笑容,尤其是安排工作的时候,笑容更加亲切。但像现在这样“无事亲切”,赵南箫还是头回看到。
她应了声,在周围同事的注目下来到自己的座位上,放下东西,去往院长办公室,在走廊的拐角处,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
“赵小姐!”
她转头,看见林洋追了上来。
突然听到他这么叫自己,心里那种不对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好像只在以前她刚进设计院的时候,他这么称呼过自己。
“林工你有事吗?”她礼貌而冷淡地问。
林洋快步走来,停在她的面前。
“赵小姐,我对您的外祖父沈院士沈老非常尊敬,更是崇拜,他的全部论文和著作我都读过,从中获益匪浅。一直就想去拜访沈老,又怕他太忙,冒昧打扰。赵小姐能不能帮个忙,代我向沈老致意,顺便问下沈老,他什么时候方便,能否允许我去拜望?”
他面带笑容,语气恳切。
赵南箫诧异万分。
“赵小姐,我是真的非常希望能够去拜望沈老,诚心诚意……”
“你怎么知道我和我外祖父的关系?”她打断了他,问。
林洋略一迟疑:“你不知道吗?昨天你母亲来过院里,找胡院长……”
电光火石之间,赵南箫一下就明白过来了,心“咯噔”一跳,立刻转身。
“赵小姐!你晚上有空吗?我有两张很紧张的原版歌剧《茶花女》的票,是意大利国家……”
赵南箫撇下身后的林洋,快步来到院长办公室。
“赵工你来了?”
张秘书看见她,热情地站了起来,指着里头说:“院长在里头,正好没人。”
赵南箫走了进去,叫了一声。
胡院长正在看着文件,抬头见她进来,脸上露出笑容:“小赵,来了啊?坐。”
赵南箫没坐,说:“院长,我不知道我母亲昨天来过你这里,很抱歉,希望没打扰到你。”
胡院长笑着说:“怎么能说打扰呢?昨天沈女士来的时候,秦总也在,他俩还认识,正好叙旧,挺好的。”
赵南箫忍住立刻回去找母亲的冲动,说:“我不知道我母亲找院长你说过什么,但无论她说什么,她的话不能代替我的决定。”
胡院长脸上的笑容消失,露出为难之色。
他站了起来,亲自走到饮水机前给她倒了杯水,端过来说:“小赵啊,你不要激动,先喝口水。是这样的,院里重新考虑了下,这个项目呢,时间长,地方偏远,条件艰苦,确实不适合你这样的年轻女孩子。要不这次你不用去了?院里有更重要的任务需要你担起来,你看怎么样?”
赵南箫说:“我已经和院长你确认,我决定参加这个项目。如果院长你是因为我的能力将我排除在外,我接受。但如果,是因为我母亲反对的缘故,我自己保证会去说服她。对这件事给您造成的困扰,我向您道歉。”
胡院长看着她,沉吟了下,点头:“好!只要沈女士不再找我谈话表示反对意见,我这里完全没问题。”
“谢谢院长,那我先去了。”
赵南箫出了办公室,也没打电话,立刻回家,进门,沈晓曼坐在她的工作室里正在作画,听见推门的响动,头也没回,说:“小南,我已经找老胡老秦他们谈过了。你不用去了。”
赵南箫说:“不好意思妈,我要去的。”
沈晓曼执着画笔的手停在半空,半晌一动不动,突然将笔一扔,站起来转身。
“那是什么鬼地方?山沟!深谷!悬崖!峭壁!就算安全,你去个男人堆里天天住板房自己烧水洗澡?小南我告诉你,你别和我讲情怀!反正这次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去的!”
赵南箫说:“妈你别激动,我也不和你吵。姥爷支持我。要是姥爷也让我不要去,我就听你的。不好意思妈,我要收拾东西了。”
她转身去了自己的房间。
沈晓曼气得不行,想跟过去再施压,又知道这个女儿从小看似乖巧,实际非常倔强。
她在原地站了片刻,脱下身上工作服,憋着一口气出了门,来到父亲住的地方,按门铃,阿姨出来开门。
“李阿姨,我爸在家吗?”沈晓曼问。
“教授在家。正好有个年轻人也在,说是来看教授的。”阿姨笑着说。
“谁啊?”
“姓徐,叫徐恕。”
沈晓曼一愣,想了起来。
徐振中的儿子。
女儿当年和叶家的婚事告吹后,记得他很快也出国了,一晃好几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
沈晓曼进去,来到书房门口。
书房门没关,她看见父亲坐在窗边的一张老藤椅上,对面是个理着平头显得十分精神的年轻人,桌上一壶茶,冒着袅袅热气。一老一少,言谈甚欢。
她顿了一顿,才认了出来,真的是徐家儿子。
徐家儿子和他读大学时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