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那天晚上你生气摔门,后来去了哪儿?大半夜才回来。”
“我一个人在外头瞎晃,想回来找你,又怕你气头上说不要我了。当时我真的太气了。赵南箫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我信你了。”
他停住,望着她。
远处传来机械的轰鸣声,稍近些的一排房子里,隐隐有人在咳嗽、走动,打电话,而近在咫尺的,是两人彼此可闻的呼吸和心跳的声。
徐恕慢慢地收紧了抱着她的臂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什么也没做,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
“……哎,你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房间里刚信号不稳,我这个破联通!你等我出来,我找个信号好点的地方和你说……”
伴着开门和一阵拖鞋踢踏踢踏的声音,任工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绕过房子往这边来,距离他俩还有十几米远的时候,仿佛看到了什么,脚步忽地一停。
徐恕反应很快,立刻拉着她闪身到了后面的一株树后。
赵南箫抬头,迟疑了下,见他示意自己噤声,也就作罢了。
任工仿佛愣了一下,随即自言自语:“唉,来了这里,是不是没怎么吃鱼,最近眼睛真是越来越不好使了,天一黑就什么也看不清,跟盲鸡差不多!算了,不打电话了,反正也没什么事,还是进去吧。”
他嘴里念着,转过身,趿着拖鞋又踢踏踢踏地走了,跟着关门声传来,周围安静了下来。
任工一走,他就低声向她道歉:“是我不好,不过你别太担心,有点远,这里也暗,他近视度数很高,应该没看见,以后我会小心的……”
赵南箫莞尔一笑,顺手握住他的手:“没事的。”
她转身迈步,脚步又停住了。
刚才任工走过来的地方,竟又来了一个人,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因为身影的轮廓特征太明显了,一眼就能认出来。
是盛思思。
“你们俩在这里干什么?”她仿佛很吃惊,声音听起来都有点变了。
徐恕一怔,随即松开赵南箫的手,上去一步压低声音:“你怎么来这里的?”
盛思思没应,眼睛死死地盯了她两人片刻,突然转身,伴着高跟鞋在地上踩出的急促的咔哒咔哒声,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视线里。
徐恕转身看着赵南箫,神色有点歉然。
赵南箫猜测应该是他也走了后,盛思思留意,找了过来,不过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赵南箫的心情。
她微笑,冲他摇了摇头:“走吧,进去了。”
……
第二天早上,赵南箫是被风刮过铁皮屋顶发出的呜呜声给吵醒的,有时一阵疾风掠过,感觉顶盖都要掀起来似的。
她像往常那样,先到办公室,随后去工地。
盛思思的团队来了之后就很敬业,每天早上赵南箫开完会下工地,他们都已经扛着摄像机在忙碌了,但今天却没看见人。
风越来越大。
桥址位于高海拔的峡谷地带,两侧山峰和谷底海拔相差三四千米,峰顶终年覆盖积雪,谷底却是干热气候,巨大温差造成了桥址区恶劣的风环境。来这里后,气象组几乎每天都报告记录到大风,平均风速在十米每秒左右。
但今天的风速,以赵南箫的估计,应该将近三十米每秒,峡谷里也翻涌着流动着的云雾,风景壮阔而绝美,但却不适合露天施工了。
果然,早上九点多的时候,指挥部下通知,除地下施工之外,停止一切露天作业,全部人员撤出工地,等待后续通知。
项目部在初期制定工程计划的时候,就把这种因为大风或者雨雾而导致的停工日也估算了进去。一年当中,大约有两三个月都不适合施工。
停工就休息,两岸工地上下加起来一千多人,除了部分地下作业的,其余人要么回住的地方,要么涌去活动中心打乒乓球、篮球或者打牌,热闹得很。
赵南箫没回住的地方,在办公室里察看资料,过了一会儿,在隧洞里作业的徐恕上来到办公室找她,要他们设计院当初设计锚塞体的一些原始资料。
赵南箫调出来给他。
他拿了,也不走,转头看了眼外面,靠在她边上低声说:“你天天待这里,三点一线,也很闷吧?趁着刮风,我们换个衣服等下去县城,中午也在那边吃饭。有个广场这两天开业了,虽然肯定没什么好玩意儿,但总比这里强。要不要我陪你去逛下?我保证不喊腿疼。”
赵南箫瞄了他一眼:“你没事吗?”
“只要你去,我肯定能出来!”
赵南箫还没说话,他的手机响了。
“等下啊,老王打来的。”
老王是工地的保安队长。
他接起电话,没说两句,匆匆挂掉了。
“怎么了?”
赵南箫见他脸色不大好,就问了一声。
“盛思思是不是有病?老王说发现她刚才带着人去峡谷边上拍,拦都拦不住。我先去看下。”
他拿了东西出去了。
赵南箫有点不放心,就跟了出来,来到工地的外围。
工地上空荡荡的,所有机械都停了,赵南箫远远地看见盛思思带着摄像站在峡谷边上,手里拿了只话筒,镜头对准她和她身后那道云雾蒸腾的峡谷,正在拍着。
她穿着套装和高跟鞋,就只头上戴了顶白色安全帽,看着有点像是临时起意过来的。
风感觉比早上还要大些,远处一座塔吊的悬臂仿佛都被刮得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