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开了手,往包着纱布的肩头,轻轻抚了抚,那种疼,钻心,挖骨,真的很难忍受,他再次喘了一口气,才又接了一句:
“今天这件事,绝对不能爆光!佟家不能有负面消息传出去。这会影响集团正在争取的某个大项目的……”
其实,这仅仅只是原因之一,最重事的是,这个女人的容貌,绝对不能见报……这是一种直觉。
“回佟宅吧!”
他无力的吐出四个字:“佟家有最好的医疗器械,陈医生的医术很不错。”
“好,我来开车!”
她利索的下了车,一跛一跛,绕到了他这边,开门,有鼓鼓寒气钻进来,刺激着裸露的半个肩膀,他哆嗦了一下,往副驾驶室挪了过去,只是一动,伤口被牵动,眉头跟着皱了起来。
宁敏上了车,正打算发动引擎,他低低叫住:
“等一下!”
她侧头看,他的额头全是汗,刘海沾着额头。
“你好像还没学过开车,怎么开?”
貌似是的。六年前,韩婧在读大学,还没考驾照,结婚六年,她幽居,根本没机会接触车子。
“嗯,六年前,崔赞教过我。你让我回忆回忆,一定还能开。总之保证不会让你出车祸就是了。”
随口就是一句胡诌,但神情认真。
佟庭烽扯了扯唇角:谎话也真是能扯,他没有揭穿,只道:
“先把你脚上的伤处理一下再开!”
他说,吃力的凑过去,把医药箱取来递上:
“还在流血!小心破伤风。”
宁敏一怔,只顾着帮他处理伤口,都忘了自己也受伤了。
她接过,什么也不说,开始止血,上药……
这过程,很疼,手在抖,脸色因为药水药物的刺激,一阵阵泛白,但她没有吭一声,倔强的咬着唇,将一切没有用的呻吟都咽下肚去。
这该是怎么坚忍的一个女孩呵!
他默默看着她上好药,有条不紊的收拾到医药箱,把车开起。开车的技术,若没有十年,至少也有五六年。开的不会很快,稳稳的,就像她那个人一样,让人感到舒适。
车内,很沉静。
他闭上了眼,享受这样一份劫后余生一般的宁静。
她认真开车,运用导航,在陌生的路线上飞快的行驶。一路路转弯,驶上了大道。
“今天的事,害怕吗?”
在她以为他已经睡着时,他突然低低问,清冷的嗓音极难得的透露出几丝关切,不再显得冷漠。
没有答话,她在心里自问了一句:
宁敏,你害怕吗?
次又一次,你在生死边缘徘徊,你的未来,还要担心受怕多久,才能安安稳稳的回归平静人生,过你想过的生活,而不必再恐惧黑沉沉的夜色里会有子弹向你射来。
也许,再没有机会。
良久沉默后,她点头轻轻说:
“害怕!”
回想那一刻的惊心动魄,心就忍不住微微发颤。
她原以为,命将休矣。
能够峰回路转,那是他给她创造的奇迹。
她因此而感激。
“再豁达的人,在面对死亡时,难免会怕。”
何况,她还有这么年轻,更有那么多的牵挂,怎甘心平白无故丢了的命。
“没看出来!你表现的很平静。”
“那应该怎么表现?哭吗?发出恐惧的叫吗?有用吗?越是危险的时候,越不能乱了阵脚。智慧的人,能在危急关头,保持一种冷静的心态,去处理各种突发事件,当没有外援时,善于自救,保持镇定,才能让自己活的更久。这是我爸教我的。”
佟庭烽不说话,却突然睁开了眼,直直的睇着,素来冷淡的眼神莫名的发亮,有奇异的光,闪动了一下。
这句话,他也听说过,十八年前,小羽毛说的。
那时和小羽毛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清清楚楚的记得。
虽然没有正式见过面,虽然只相处过短短三天时间,可她就是很深刻的烙在了他的记忆上,而她的夭折,则是他长久以来最最引以为憾的事。
多少年了,他一直以为她已经消失在这个色彩斑斓的世界上,谁能想到相隔十八年,她会以这样一种玄乎其玄的方式重新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这个化身成为韩婧的神秘女子必是当年的小羽毛无疑。
事实上,在发现太太被假冒时,他的脑海,也曾有过某种联想:会不会小羽毛并没有死……
可他觉得这种假设,实在有些不着边际。
个人,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此刻,他却很想叹息:原来直觉是对的。原来缘份,就是这么的神奇。
八年前,因为她的义举,令爷爷奶奶永永远远记住了她,在得救之后,他们因为悲痛这个小小救命恩人的永远消逝,而在遇到韩婧之后,将那亏欠以及弥补之心,全部投放到了韩婧身上;从而引发了六年前的种种,他的婚姻也因此被劫持。
兜兜转转历经多年的折磨之后,谁能想命运会出现这么大的转机:
韩婧消失,小羽毛重现……
这真是一场离奇的阴差阳错。
也许是人为。
但不管是人为,还是冥冥之中的注定,这一刻,他都庆幸,庆幸自己能及时的将她救回,庆幸意外的发现了这样一个令人兴奋的秘密,庆幸自己的心,在砰砰的乱跳。
那是:心动的声音吗?
他反问自己。
也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