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1 / 2)

赵世简喜宴当日,李姝不得不出席,但她啥也干不了,就坐在那里陪着女客说说,连说话这个活儿她都干的马马虎虎。实在是肚子大了,孩子压着内脏,她一会儿就要出恭。索性来的女客都是生养过的妇人,大伙儿都是很打这里过来的,都能体谅她。

李姝今儿是新科进士的正头娘子,本该最出彩,但她大着肚子,穿的都是宽松的衣服,脸上未施脂粉,整个人素净的很。

老太太早就把想要把持三房后宅的雄心壮志抛开了,现下听说贤妃又生了儿子,赵家人更是只有捧着她。连李姝出恭,老太太不放心,都让吕氏妯娌几个轮着陪着她去,防止丫头们毛手毛脚的,把她摔着。

吃酒席的时候,李姝坐在老太太身边,旁边都是一些官眷。老太太身上也有六品诰命,年纪又大,招待这些官眷,身份上正正好。

吃饭的过程中,赵世简过来看了一趟,谢过老太太并诸位太太的照顾,众人一阵客气后,他又出去了。

今儿来的女客多,孙氏把两个姨娘的西厢房也征用了,并把两个姨娘打发到大房家里去待一天。

这么多官太太来了,她们两个戳在这里也不成个样子。庄姨娘乖乖去了,洪姨娘原来是家里亲戚,去大房她也高兴。日常赵书良并不让她们两个多走动,大房是她亲表哥家,她去了更自在。

男客那边人比较多,如谢举人、李承业和乔举人等人自然是要来的 。让人意外的是,杨镇也来了。杨镇的喜宴给赵李两家都下过帖子,但两家人都是送了厚礼,人并未去。李家的喜宴,杨镇也只是送了厚礼,不成想今儿他居然亲自来参加了赵家的喜宴。

谢举人忙高兴道,“咱们的状元郎来了,大伙儿快敬酒,把他灌醉,再让他好生做两首诗。前儿琼林宴上,杨状元那诗做的,圣上和一干老大人们没口子地夸赞,今儿定不能吝啬,多给我们做两首,让我们也学学状元郎的文采。”

李承业和赵世简都请杨镇上席,他是状元,众人请他上座。杨镇不肯,在座的比他年级大的比比皆是,他怎能拿大。

最后,还是年级最大的侯举人坐了上席,既然只论年纪,赵世简是最小的,今儿又是他的好日子,他挨个给同科和同窗们敬酒,中途还跑去女客席面上看看自家娘子。

热热闹闹的一天很快过去了。

赵世简与其他新科进士不同,其余人中榜后,要么回家等候消息,要么多方打点,期待能某个好缺。不管是期待还是谋缺,都是闲在家里,或者在客栈里住着。

赵世简办完了喜宴,立刻又回职方司当差去了,他如今还做着六品官呢。

他才回职方司,一干上官和同僚们都围过来,嚷嚷着让他请吃酒。

张主事笑道,“赵老弟这样年轻,就中了前十,可是给我们职方司争脸了。”

赵世简忙谦虚道,“有张大人珠玉在前,我跟着张大人学了这么久,总能长些见识,好在没给张大人丢脸,不然说出去,传胪的亲传弟子不中榜,岂不丢脸。”

古郎中笑了,“赵大人若是天资太差,张大人还不收呢,谁不知道张大人眼光高的很哩。”

张主事忙客气道,“古大人说笑了。”

古郎中摸了摸胡须,“小赵大人看来就要离开我们职方司了。”

张主事笑道,“自来前十都要去翰林院,但翰林院供奉都是七品。人家都是官儿越做越大,小赵大人你却是越做越小,哈哈哈。”

旁边员外郎笑道,“翰林院非前十不得进,里面都是储相人选,小赵大人去那里读两年书,以后说不得比状元郎升得都快。”

众人说了一阵闲话,然后各自办差去了。

当天夜里,赵世简就在朝阳街找了家像样的酒楼,要了个包间,和大伙儿一起喝了个痛快。

第二日,赵世简把油火房的一干弟兄们叫了,又一起吃了顿酒。职方司里都是文人,大家纵然一起吃酒,也是斯斯文文,做多做两首歪诗相互打趣。油火房里都是粗人,一干人吹牛调笑,到最后喝得脱了外衫拼酒,谁输了谁钻桌子。

赵世简是东道主,众人岂能放过他,挨个灌他,好在有原书吏在一边打圆场,最后赵世简还是被文崖扶回去的。回去后,吐得稀里哗啦。李姝让罗妈妈给她准备了醒酒汤,稍微给他擦了擦脸和身子,然后任他呼呼大睡。

过了几日,新客进士们的任命一次下来了。不出意外,前十名都去了翰林院,除了状元郎按例是六品,其余皆是七品。赵世简因头先就是六品官,虽去了翰林院,仍旧保留六品官身。这是皇帝特意交代的,人家拼命挣来的六品官位,不能因为中了进士,反而还贬官了,到哪里都说不下去。

众位老大人想想也是,中进士是为了做官,只会越来越高的,没听说中了进士反而官位下降的,那还不如不考呢。

本来兵部想留下他,但皇帝发话了,“同科进士,大伙儿都去了,你让他一个人留在你兵部,以后同科谁还认他?你们谁还没几个关系好的同科呢。”

李承业是二榜榜尾,谋了个外地七品县官,严氏要带着儿子随行。李姝也挺着快要生的肚子,在赵世简的陪同下,与丽娘一起回了娘家,送二哥远行。

李家是新贵人家,底蕴薄,没有老道的管事和幕僚。李承业和严氏一起回了趟娘家,严文凯送了他两个师爷,做他的左膀右臂。

谢举人,哦不,如今是谢进士了,他去谢侯府跑了几趟,某了个富饶的大县做县令去了。

前十名的新科进士,去了翰林院,才叫镀了层金,在那里读三年书,然后再考试,按名次先后再授官。

赵世简打包又去了翰林院,做了翰林供奉,与一干同科及上一科前十名一起读书、修史,混得好的,可以到上书房行走,帮着起草诏书。

本来翰林院是来一科走一科,一般状元和状元是“王不见王”的状态,一旦加了恩科,就会出现两科进士同时在翰林院的现象。翰林院里高手如云,个个都是一肚子圣贤书的两榜前十名。

翰林院掌院学士姓樊,樊掌院曾是探花郎出身,不仅文采风流,更是儒雅有风度。对一干新科进士异常和善。翰林院的书籍随意大家翻看,只要不损毁即可。

樊掌院自己是个斯文人,最不喜翰林供奉们你争我夺取,认为有辱斯文。故而一干翰林供奉们虽然明争暗斗,但至少表面上都是一片和谐。

谁不想出头呢,在翰林院读书,等到散馆授官时,肯定是随意被打发了。但若能表现出色,被上书房的老大人们看重,能去帮着打打杂,留个好印象,以后也能得个好缺。

杨镇浦一入翰林院,就接受到了来自上一科前三甲似有若无的敌意。一来他年轻,二十出头的状元郎可不多,二来听说这小子会拍马屁,看着一幅正经样子,拍起圣上马屁来毫不知羞耻。

赵世简不用担心那么多,他是最后一名,且他保留住了六品官身,等三年后散馆授官,他最多还是六品,总不会比这还差。且他日常一幅憨呆样子,年纪又是最小的,大伙儿索性并不把他当作对手。

赵世简是真心来读书的,他总感觉自己比起杨镇这样的天才差了许多悟性。况且,这么多年,自己并未拜得什么名师,全靠苦读。虽有张主事指导过大半年,但张主事日常要当差,且他又不是专门教授学生的先生,也只是稍微点拨两句而已。

到了翰林院,赵世简感觉自己如同庄小郎第一次进学堂一样,觉得自己就是个乡下土包子,看什么都新鲜。天下藏书,大半归皇家。皇家藏书,大部分在皇城内,一部分在这里,就翰林院里的藏书,已经足够一干新科进士们啃了。

他每天除了读书,就是找别人讨论,至于别人整日抢破了头要去给圣上草拟诏书的差事,他连争都懒得争。唯一的缺点就是翰林院是个清水衙门,都说翰林清贵,贵不一定,清是真的。普通的翰林供奉,除了一个月三两银子,啥都没有,连六部衙门的小吏都不如。唯一值得他们骄傲的地方就是,出门就被人称翰林学士,颇是有面子。

好在赵世简如今还是六品,年俸银仍旧是七十二两,且李姝也有年俸银六十两,又有赵书良给的田亩,养家糊口绰绰有余。

其余供奉就没有他这样的好运气了,自然,许多翰林供奉们不需要这几两银子养家,但也有个别例外的。上一科里面有个姓夏的进士,听说家在外地,老家只有百十亩地,度日子不难,供他科举,实在太吃力了。夏学士三十多岁了,一路考过来,没少吃苦头。

赵世简主动接触过夏学士,发现此人很是能吃苦耐劳,且整日话不多,也并不太出头,只知读书。翰林院俸禄低微,他时常到外面给人代写些东西,赚点润笔费。旁人都是要靠家里补贴,他还能往老家捎银子。赵世简见他一个人在京城,生活简朴,且为人很是孝顺,邀请过他到自己家吃便饭。

夏学士也不客气,去了两回如意坊,听说赵家太太身怀六甲,夏学士每次去还带一些妇人家的零嘴。李姝也喜欢和这样贫寒而上进的人交往,故而每次都让家里下人多做几个家常菜,烫一壶小酒,让二人一边吃一边说。见到夏学士单衣薄衫,李姝经过赵世简同意后,让玉娘和封娘一起,给夏学士做了两件衣裳,都是用的普通料子。怕夏学士拒绝,用的由头是感谢夏学士在翰林院对赵世简的指导。

两个人都不抢着出头,关系渐渐好了起来。

皇城里,贤妃正在坐月子。流水一样的赏赐一件件进了朝霞宫,看的王贵人羡慕不已。贤妃也是孕育皇嗣,自己也是身怀六甲。朝霞宫整日赏赐不断,自己这里,除了把她的待遇提到了嫔位,其余没有一点变化。

王贵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苦熬了这么多年,总算有点盼头了。同样是小官之女,我是亲生的,你不过是个养女,为甚你就能起到我头上?且等着吧,你生皇子,谁还不会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