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我寻了个极有意思的地方,就在青秀山脚下,也不算远,乃是一处庄子,极是凉爽——上回你不是还说嫌热?咱们去那一处避一避暑,也能赏景观山。”
季清菱脸一红,道:“也没有很热……”可听得能出去玩,毕竟还是高兴,想了想,问道,“节度不会有事找罢?”
顾延章摇了摇头,道:“我正要同他切一切,免得两边走得太近,倒叫他以为样样都是理所当然。”
季清菱倒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
五哥同陈灏本来就是搭手的关系,虽然官职有上下,却并不代表样样就要听从对方的分派,况且最近陈灏的行事,着实有些把人小看了。
她点了点头,道:“那我交代秋月她们先去收拾行李,再叫人去那庄子里头打点一回。”
顾延章摇了摇头,笑道:“从前我忙着州中事务,没空腾出手来,只好叫你做这些有的没的,此时既是闲下来了,就换我来伺候你一回——前日不是才说将来要把我金屋藏娇,叫我除却伺候你,旁的都不用做?”
又道:“而今我是无事一身轻了,不若先来试一试,免得将来当真赋闲在家了,却又伺候不好,届时年老色衰,要遭有钱人嫌弃。”
季清菱听得睨了他一眼,却是自己憋不住笑了起来,伸出手去要捶他,又被人把拳头给拿住了,整个人都抱进怀里。
两人依偎着说了一阵没油没盐的话,一时在讨论去那青秀山上时打算吃些什么,一时又商量次日什么时辰要起来,说不得去到地方,还能吃上午饭,一会又说过两日要去爬山,顺便赏一赏晚桃,一会又说不妨再早些起来,去看日出。
等到夜晚,果然不用季清菱管,却是顾延章自分派下头人动手,各自收拾了行李,又留了人在家中看守,等到次日起来,两人带上几个丫头并三两个小厮,再有一队亲兵护卫,一行三辆马车和着十来骑马,自往那青秀山去了。
出发时刚到辰时,到得地方却是过了未时,邕州城外多是山路,并不算平坦,季清菱磕磕绊绊了半日,一下马车,却见得不远处黄墙黑瓦,矮围低栏,一处看上去并不算大的院落就在三四丈外,眼下院门开着,外头立着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正同顾延章说话。
她走得过去,对面两人却是立时闭了嘴。
那妇人迎上来,笑着道:“夫人想是累了,我且在前头带路罢,早些进去歇一歇。”
此处庄子不算大,只有十余间房舍,只是布局却是十分奇怪,是大院子里套着一间封闭的小院子,小院子里头五脏俱全,另有有一个极精致的园子,外头才又围着十余间房舍。
季清菱早间起来得早,又在马车里坐着颠了半日,实在有些疲惫,此时也来不及细看,连饭也不想吃,只进得那小院子里头,见床榻上是眼熟的被褥,晓得家中的人已是先来打点过了,便踢了鞋子,转头同跟着进来的顾延章道:“五哥,我且歪一歪,一会再起来吃东西。”
便把头一靠,说是歪一歪,迷迷糊糊竟然就这般睡着了。
等她一觉醒来,却是过了申时,睁眼一看,果然顾延章坐在不远处的桌边,手持一卷书册,正认真看着。
季清菱半爬起来,叫道:“五哥?”
她话刚落音,便见对面的人把手中的书册合上,塞到了桌上的包袱里,复才站起身来走得近了,问道:“还困不困?外头做了吃的,是先歇一歇,还是起来吃东西?”
季清菱午间睡了一个长觉,此时尚且有些晕,听得对方问,才觉出饿来,便爬起来道:“起来吃东西罢,五哥吃了未曾?”
顾延章却是弯下身给她拾了鞋子穿,道:“才到的时候吃了点东西垫着,其余的想等你一起来。”
季清菱还未全然清醒,脚上又穿着袜子,倒不觉得被五哥捉了脚有什么,由他将鞋子套得上去,又被伺候着洗了手脸,等到梳头的时候,习惯性地自家一面伸手去摸梳子,张口便叫秋露,却是被一只手将那梳子连着她的手一起握住,又有人在耳边笑道:“说了这几日我来伺候你,要晓得叫五郎,莫要叫旁人。”
又道:“今日咱们不出门,只束起来好不好。”
季清菱这才慢慢品出些滋味来。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任由后头的人给自己梳了一个极简单的头,只用锦带将头发束了。
两人手牵着手出了里厢房,外头一个人也无,桌上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摆了热气腾腾的饭菜,看着蒸腾的水汽,显然端上来的时间并不长。
盘盘碗碗的,总共四菜一汤,除却一盘白切鸡肉,其余菜都是小碟子,除却炒了新鲜时蔬,便是一碟子酸菜,并没有什么稀奇,只是极香,一股乡野间的锅气,可那一个汤却是少见,里头金黄搭着浅绿色,一个个椭圆形状的东西沉在汤底,上头又飘着些小葱,看着十分漂亮。
顾延章拿筷子给她先从那汤中夹了一个椭圆状的东西进碗里,道:“尝尝这个,说是当地特产,一年只这两个月才有的。”
季清菱依言吃了,只觉得里头应当是剁碎的肉与豆腐,却是不晓得混了什么,半点都不腻,外头应当是一朵花,清甜异常,尤其吃到花芯的时候,里头竟还有蜜,那蜜也不甜腻,轻轻浅浅的,吃进嘴里,豆腐的鲜美和着肉的香味,又混了那花与蜜的清甜,十分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