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死了他母亲,因为不小心把药瓶子打翻了,他怕被骂,就偷偷的把另外一个药品里的药丸子倒到那里面,那天,他母亲犯了病,颤抖着手好不容易服下药,本以为是救命良药,却不知是夺命毒药。
乔翊的母亲是乔军长不顾家人反对娶回来的,这件事在圈子里传了很久,那时候他们那些人结婚看的第一是家世,第二是利益,联婚这玩意儿自古就都是那样,就算到了乔翊他们这一代,亦是如此。
可是乔翊的母亲却是个例外,她没有任何的背景,出生在南方的一个小地方,家境并不怎么好,全靠自己不愿服输的念头,一直到北京读大学,一边打工一边上课,机缘下认识了乔军长,最后两人力排万难才结了婚,乔老太爷差点没和乔军长脱离父子关系。
乔军长真的很爱乔翊的母亲,爱到知道是因为乔翊的原因而害死了她之后,生生的要掐死他,如果不是葬礼上的人拉住了,或许,乔翊当时就跟着他母亲去了。
乔军长恨死乔翊了,他喝多了就打他,乔翊那时候不过五岁,被打得遍体鳞伤,可是他却闷哼着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承受了下来。
有一次乔军长把乔翊关在地下室里整整三天,若周围的人感觉不对劲,也许,乔翊早就被乔军长搞死了。
乔老太爷当晚发了好大的怒火,抱着已经虚弱得要脱相的孙子就走了。
从那时候起,乔翊便没在回过家。
很长一段时间乔翊的精神都非常的脆弱,动不动就浑身颤抖,他总是梦到乔军长一脸厌恶的看着他,说,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要是没有你就好了!没有你,桑瑜就不会死……说着,整个人就跪在地上呜咽起来。
是啊,要是没有我就好了,没有我,妈妈就不会死。
其实那时候他还无法真正意义上的了解死亡,只道是母亲不要他们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所有乔翊很怕身边的人和他说要走,一说,他就压抑不住的恐惧,而当他恐惧的时候,他只能用暴力来缓解。
不过年仅六岁的乔翊却是可爱的,白白净净就像是掉在人间的天使,那时候陈志只觉得这个人这么漂亮,带在身边一定很出风头。
所以他便招惹了乔翊,这一招惹,就是一辈子的损友。
在十二岁以前乔翊还是很乖的,他从来不惹事,不爱说话,总是默默的跟在陈志他们后面,所以也没有人敢欺负他,即使他们总是背地里骂他,没人要的东西!可谁也没敢当面讲出来,记得有一次一个被张肃宇欺负急了的小孩子看到一幅好欺负的乔翊,就骂了一句:没娘的小混蛋!
这大概是他们第一次看到乔翊发火吧,小胳膊小细腿的谁也无法想象他竟然能爆发出这么竟然的力量,那个小孩被打破了脑袋,命都去了半条。
从此乔翊恶魔的形象就这么深入人心,随着同一辈的孩子直到长大,对他仍旧心有余悸。
王政委的儿子被打成那样,说什么也不甘心,便准备去讨个说法,本以为一个连父亲都不要的孩子只能寄住在老一辈家里的人,该是不受宠的,可事实上,乔翊却是乔家的掌心肉啊。
乔奶奶心疼这个乔翊自小没了母亲,还被父亲这样折腾,乔老太爷亦是看中这个唯一的孙子,看到王政委来势汹汹,护短的他便满是不悦,只是淡淡道,若非你儿子乱说话,我孙子会打人?况且这大院里,哪家的孩子不是打打闹闹的,有个什么伤也是正常,打不过人还到别人家里来告状,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什么叫有个伤也是正常?脑袋都老大一坑了还正常!
奈何乔家权势滔天,王政委不好说什么,只得反过来赔不是,打落牙齿往里吞。
后来也不知道谁动的手脚,王家就跟过节没烧香似的,做什么都不顺,处处受阻碍,直到好友不忍一脸为难的和他说,就怪你儿子惹了不该惹的人!
乔翊也是从那时候起开始变得暴虐的,他也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越发的无法无天,什么都干的出来,可是不管他做什么,闹了多大的摊子,都有人跟着替他解决,这时候所有的人才清楚,说什么乔大公子没人要,这不一出事,他老子就急匆匆的跟着擦屁股了吗?!
尽管这样,乔军长还是没有去看过乔翊一次,出了什么事,他去解决,他对乔翊说是恨亦是亏欠,不想见,也没脸见。
乔翊十八岁的时候成人礼上,乔军长也没有出现,乔翊只是冷笑,放着乔老太爷为他办的这么大的场子,带着一群狐朋狗友就去泡吧,喝酒玩男人。
这些事宋白是知道的,当年陈志过去劝祁筠,希望他能顺着乔翊一点,乔翊难得遇到一个这么喜欢的人,每当祁筠在的时候,乔翊就会变得平静起来,不再那么暴躁。
可是陈志的算盘打错了,祁筠是同情乔翊,可是他认为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的结果,他认为乔翊有什么资格要拖着大家一起跟他痛苦呢?
这世上不幸的人和事是那么的多,他一个乔翊的这点又算什么?至少活到这么大,他可是受过什么委屈?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还不够吗?
说到底,这世上又有哪一个人是活的快活的?
所以当陈志又一次找上宋白,一脸深情的讲述着乔翊的悲惨身世,宋白只是哦的一声,淡淡的问道:“然后呢?”
你说这些对我来说有什么用?
陈志被他这么一问,沉默了好半晌,才说道:“我一直觉得乔四眼睛有问题,一直说你就是祁筠,可刚才的那么一下,我还真以为祁筠回来了。”他的反应和祁筠当年一模一样。
宋白的眉不动声色的一挑,漫不经心的说道:“哦——他真的长得和我那么像?”
陈志摇摇头,“不像,一点都不像,那个人长得都不像是个人,天仙似的,也难怪乔四那么喜欢他了,是个教师,天生斯文白净,和你们这种……”
“和我们这种什么?”宋白动动手,待在医院几天的修养,伤已经好了大半,这段时间,陈志时不时的就过来看看他,陪他说说话,宋白不清楚陈志是打的什么主意。
这个人的心思深得很。
“非得我说出来吗?他和你不同,从小就是书香世家里长大,读的书也多,不过说来,你现在给人的感觉倒是有他的几分风采。”
“是吗?”
“你……和资料上的不一样。”资料上面,宋白是个初中都没毕业的混混,因为长得有那么点姿色,也就走上了那条路,头蒙拐骗什么都干过,是典型的社会底层人群,可是这个人……怎么说呢?就是不说话安静的坐在那里,都给人一种非常典雅的感觉,一点烟火的感觉都不沾。
“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知,更何况是人的主观意识呢?喜欢我的人就觉得我百般好,讨厌我的人就觉得我种种不是,你所谓的资料,一纸书墨,做不得准。”
陈志看着宋白,非常认真的看着,仿佛要看到灵魂的深处,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现在知道你什么地方和祁筠很像了。”
宋白倒是感了兴趣,“说说看,我好改改。”
“你的眼睛,你看人的时候那种眼神,如果不是祁筠死了,我都要以为你是他假扮的。”
宋白阚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一片阴影,转眼又笑开来,“这还真不好改,我总不能把眼珠子挖出来。”
陈志说:“祁筠……就是乔翊的爱人,乔翊真的很喜欢他,他这样的人,一旦喜欢了一样东西,那就是一条道走到黑,所以祁筠过世后,他就没有一天是正常的,难得遇到了你。”
宋白没有说话,他默默的看着窗外,昨夜下了场雪,外头一片白茫茫的。
他想,陈志与自己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再也不想和乔翊有任何的瓜葛了,当就在宋白下定决心一出院就离开北京,到南方去,离他们离得远远的时候,陈志总算是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乔四现在犯了癔症,我想,让你去照顾他。”
宋白收回目光,转而投向陈志,一动不动,陈志亦是一脸的理所应当,久久的,两人都一言不发,终于,宋白笑了起来。
直到很久之后陈志还是没能理解他当时的想法,他一笑,整个人就变得很不一样,就像是那种毫无杂质,既是干净里面又透着一股让人觉得无法接受的虚伪,在那张长得精致的脸上,甚至透出了一股子妖娆劲儿,非常复杂而诡异的一个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