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爷子忙走过来问,“怎么了?小燕他有什么异常反应?”
江栩摇摇头,“没有,落了点东西在这。”
四九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夏老爷子问,“什么东西啊?”
江栩这次过了许久才回话,“还不确定。”
“你丢了什么东西你也忘了吗?”夏老爷子还没反应过来。
四九已经浑身僵硬了。
他看见江栩一步一步走过来,面上带着点少女的单纯和无辜,但那双眼睛笔直又冷静,直直看进他眼底,“这位是谁?”
夏老爷子看了眼四九,又看了眼江栩,他并不知道江栩已经发现四九床底那副画像的事,但是因为四九不愿被发现,他自然帮忙维护四九,便说,“这是我的那个病患。”
“他的脸怎么了?”江栩问。
“车祸。”夏老爷子叹了口气,“全身百分之七八十的烧伤,脸上有点严重。”他说完看着江栩有点诧异,“哎,你怎么哭了?”
江栩只是看着四九,一字一句地说,“没什么,想起我的一位故人。”
夏老爷子此时此刻才发现不对劲,小丫头这是发现什么了,不然也不会开车回去的路上又突然返回,杀了四九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具体怎么发现的,夏老爷子是半点不清楚,他看了眼四九,又看向江栩,最终叹了口气说,“你们自己的事,自己解决,我这把老骨头,先去睡啦。”
院子里只剩江栩和四九两个人,两人面对面站着,没有一个人先开口说话。
江栩看着他说,“说话。”
四九抿着嘴,没有说话。
江栩忽然一巴掌抽在他胳膊上,“我让你说话!”
四九低声喊,“二小姐,别哭了。”
江栩又走近一步,随后使劲捶打着四九的心口,声音嘶哑道,“你活着,你活着不告诉我!你活着不告诉我!”
四九抱着她,替她擦拭眼泪,他嘴笨,不会安慰,只是喊,“二小姐,别哭了。”
江栩哭得十分伤心。
曾经,这个木讷忠厚的人像影子一样伴在她身边,在他去世后,她甚至很多时候都不习惯没有他的日子,偶尔午夜梦回,也会哭着醒来,无数次地后悔,无数次地梦魇,那场车祸埋葬了四九,也把她困在了里面。
如今,她看见这个人好好地活着,如何不难过,如何不气愤,如何……不高兴。
“混蛋!”她还在口齿不清地骂,眼泪糊了满脸,“四九,你就是个混蛋——”
四九一直仰着头,不敢掉下眼泪,怕把纱布浸湿,他抱着江栩瘦小的身体,终于把那三个字说了出来,“对不起,二小姐。”
燕廷枭坐在车上,看着车载平板上,燕卫们输送过来的影像,眉眼辨不清情绪。
马超试图活跃一下车内压抑又古怪的气氛,“呵呵,爷,我们晚上吃点夜宵怎么样?”
“我不至于吃他的醋。”燕廷枭把平板倒扣在桌上,裹着毯子看向窗外,窗外是一片漆黑和浓重的夜色。
马超点点头,“对,咱们爷就是大度!”
没过多久,燕廷枭又打开平板,眉头微皱,“怎么抱这么久。”
马超:“……”
燕廷枭把平板再次倒扣,随后不到五秒,又拿起来看了眼,虽然嘴上没再说什么,但马超清楚,枭爷此刻的眼神已经化作利箭,无数次射向四九抱着江栩的那双手臂。
江栩回来时,燕廷枭特意查看了下,没看见四九的身影,等江栩上车,他才状似不经意地问,“四九呢?没跟你来?”
提起这个,江栩就忽然打了他一下。
燕廷枭身体还虚着,被她这一下打得险些直不起身。
江栩打完人才发现自己下手重了,又赶紧抱着他的手臂揉了揉,揉完了想起什么,又忽然把他的手臂一扔。
马超:“……”
女人心,海底捞。
“你们都知道!”江栩瘪着嘴,她一双眼睛通红,“你们所有人合起伙骗我!特别是你!”她瞪着燕廷枭,“你也不告诉我!你更坏!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燕廷枭:“……”
马超忍不住替燕廷枭辩驳,“可是,骗你的人是四九啊,不是我们爷。”
“但是你也知道!你知情不报,是共犯!”江栩气呼呼地瞪着燕廷枭,随后口吻不善地冲马超喊,“你闭嘴!快点开车!”
马超:“……好的。”
发飙的小巨人好阔怕!
燕廷枭突然捂着心口咳了一声,江栩赶紧扶着他问,“怎么了?我打重了?”
燕廷枭抿着唇不说话,脸色很是苍白。
江栩扶着他靠在椅背上,拿了毯子给他盖上,手正要抽回去,却被男人攥住了,她抬头,就听见燕廷枭低哑的声音问,“不理我了?”
“等你好了,我再不理你。”江栩气闷地说。
燕廷枭:“……”
他捂着心口轻轻地“嘶——”了一声。
江栩狐疑地看着他问,“枭爷,你是不是装的?”
“……”燕廷枭苍白的脸上隐约浮出一丝薄红,然而车厢太暗,没人发现,“你看我像那种人?”
江栩盯着他漆黑的眸看了一会,说,“像。”
燕廷枭:“……”
江栩靠在他心口,安静了片刻说,“枭爷。”
“嗯?”
“抱抱。”她伸手环住他,闭上眼靠在他怀里,嘴角却缓缓地弯了起来。
活着。
四九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