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承胤回去拿了点药,跟午休的眼镜医生说了一声,独自走向了陈家娴的家。
这次敲门,门没有关上,他一敲就开了。
院子里一眼就可以看出没人,他应该走出去的,但是这个院子和其他院子不太一样,收拾得很整齐。
院子里有秋千,树下有一张书桌,哑巴那天扛来的木板大概是为了做凳子,穆承胤注意到有两个新的小凳子放在桌边,应该是夫妻两人坐在边上,督促中间的孩子学习。
不对。
陈家娴是单亲。
穆承胤这么想着,忽然听到一点水声。
哑巴在屋里?
“你好?”他走了过去,循着声音走到一间类似厨房的房间,门关着,他敲了敲,“你好?我是上次来过的那位医生。”
水声忽然停下。
他觉得奇怪,明明听到声音了。
他尝试着推了一下门,门里忽然传来女人的声音,“别进来!”
是普通话,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但是声音很哑。
这个声音让穆承胤头皮有瞬间的发麻。
听错了?
不像。
他看着面前这扇门,猛地推开。
一个女人背对着他,可能在洗澡,她正用衣服胡乱地披在身上,露出的背晃到了他的眼睛。
穆承胤条件反射地背过身道歉,“对不起,我……”
他声音忽而停住。
又慢慢转过身来。
那个女人依旧没有转过身来,她已经穿好了衣服。
如果说,穆承胤对一个女人的身体熟悉到只看一个背影就能认出,那么这个女人一定是那个叫蚤姐的女人。
特别是她光着背的时候。
他最喜欢的就是她背对着他,脖颈高高扬起,双手无助地攀在前方,什么都抓不住,只能被他攥在身后。
“怎么不转过来?”穆承胤站在那,眼睛定定地看着她用一支笔盘起的头发。
那个女人拿起毛巾擦了擦脖子和脸,随后重新把衣服脱了,大概是身上的水没擦干净,衣服全湿了。
她拿起椅子上的浴巾把自己包起来,随后慢慢转身,从容不迫地越过穆承胤往外走。
穆承胤盯着她的脸,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陈希?”
那个叫陈希的女人看也不看他,“我要换衣服。”
穆承胤抓住她的手,盯着她的脸看,盯着她的眼睛看,看得久了,眼睛都发烫,做梦般,朝思暮想的人就这么忽然出现在眼前,他仍不敢相信般,喃喃地问,“陈希?”
陈希甩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说,“我要换衣服。”
说完,她径直走了出去,走向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穆承胤在外面等了许久,又上前敲门,“你衣服换好没?出来,我们谈谈。”
他忍了许久,才狠狠压住了没有冲进去把人抱在怀里的冲动。
可是,那个女人似乎没有心,见到他没有丝毫的开心,面无表情,甚至……一开始分明是不愿意见到他的。
穆承胤没等到她开门,却等到哑巴回来了。
哑巴进门一看见他就大怒,指着他“啊啊啊啊”地叫唤着什么。
屋里的陈希听见动静走了出来,拉着哑巴比划了一下,哑巴这才安静下来,又气不过似地,推着穆承胤往门口走。
穆承胤忍耐着说,“我不跟你动手,你最好别推我,我还有事要和……她聊。”
哑巴不知道听不听得懂,一个劲把人往外推。
陈希突然拉住哑巴的手,冲他比划了一下,哑巴看看穆承胤,又看看陈希,随后走向陈希一开始洗澡的房间。
这里的水白天只来一次,他们要趁来水的时候补充水,还得趁着这个时间洗澡洗衣服,不然就需要更多的缸和桶装水。
穆承胤这才注意到院子里晾着陈家娴的裙子。
他一开始进来时还想着这是陈家娴的家,后来看见陈希之后,什么都忘了,直到哑巴进来,直到他看见满院子都是陈家娴的东西——他才猛地清醒地发现一件事实,陈希生了孩子。
孩子是几岁来着。
会不会……
会不会……
陈希刚好抬头看过来,过去八年,她的目光依旧空洞平静,只是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性感,“进来。”
她走进自己的房间。
穆承胤脚步虚浮地跟了进去。
孩子……
是他的孩子吗?
门一关上,他就问,“陈家娴……是我的孩子吗?”
陈希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随后看着他,目光很淡,“是的话,要跟我打官司要孩子?”
穆承胤愣住。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和这个女人的再次相遇会变成这样一副针锋相对的场景。
“为什么瞒着我?”穆承胤想,如果当初知道她怀孕,他一定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和她结婚,给她名分,好好照顾孩子。
而不是像此刻这样。
他们面对面坐着。
中间隔着八年的隔阂与陌生。
“为什么瞒着你?”陈希把杯子放下,“穆医生,我从来没有瞒过你,只是那时候我刚好离开,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离开吗?”
穆承胤怔住。
“你跟我说,你要结婚了。”陈希看着他,一字一句,“是你要我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