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影，全称华夏电影集团，是国内政府背景最深厚的电影公司，财雄势大产量惊人。这样的大公司人事背景向来十分复杂，这位楼经理空降而来，看来是不简单的。想到这，关山立时轻轻皱眉，忙低声问道：“这位楼经理到底什么来头？”

安瑞麟接手《家》这部电影的拍摄工作，原定是与华影制片一部经理老严合作。这老严与他此前也曾合作过两回，两人知根知底脾性相投，安瑞麟十分满意。哪知这电影才刚立项，老严竟忽然被调走，教安瑞麟也是措手不及。如今想起在华影与那位年轻的楼经理会面交谈的情景，安瑞麟也不禁蹙眉。“年轻、霸道，听说家里有几个长辈位高权重，这次《家》这部戏他也有份投资，出了不少钱。”

原来是关系户！关山听了不由暗自叹息，这种人若只是为了混资历镀层金那还好说，怕就怕不懂装懂胡乱指挥。然而，关山虽忧心忡忡，但形势比人强，他也只好无奈地叹口气，暗暗告诫自己好生侍候了。

不一会，那位空降的楼经理带着两名助手准时到步。不需安瑞麟帮忙介绍，他已主动伸手向关山。“楼毅。”

“关山。”关山跟着起身，将来人看了个满眼。这个名叫楼毅的男人莫约三十出头，眉眼深刻、体型匀称、皮肤黝黑，一看便知是对自我要求极高且极注重身材管理的青年才俊。

“早闻光影影业关老板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请坐！”楼毅含笑客套了一句，然许是出身权贵的缘故，他虽语气亲和但行事做派却始终脱不了那股与身俱来的颐指气使。

关山见楼毅落座极深，亦不禁微微拧眉。他知道，这种人一向极端自信，可并不好相与。

果然，关山方一落座，楼毅便主动提起了他们的这次合作。“《家》的项目是我们一部下半年的重头戏，光影影业愿意加盟，我本人自是无任欢迎的。”

“谢谢。”关山欠了欠身，等着楼毅下面的转折。

“但是，目前看好我们这个项目的投资方并不少，关老板觉得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呢？”楼毅正色问道。论体量，光影影业绝非财大气粗的大公司；论背景，光影影业更加无权无势。这种情况下，关山即便愿意砸锅卖铁地出重金投资，也不代表人家愿意带着他一块玩。

楼毅话音一落，一旁干坐许久的安瑞麟便觉终于有了发言的机会，忙道：“楼经理，《家》这部电影的主角已经定了是夏至。”

楼毅无动于衷地一笑，缓缓道：“安导，并非每个演员隶属的公司都能当我们电影的投资方。”

安瑞麟立时一噎，面上有些挂不住。楼毅的话虽不错，但在安瑞麟的心目中安宁一角必得夏至来演不可。既然夏至不可替代，他又怎能不答应关山参与投资的条件？事实上，主角选夏至、光影影业参与投资这两件事安瑞麟早已与老严敲定，如今这个空降而来的楼毅一开口就推翻了他的提议，安瑞麟显然很不高兴。

楼毅却不想理会安瑞麟，只目光炯炯地望住了关山。

关山一面暗暗唾弃自己一出手就是杀手锏实在很没格调，一面诚恳回道：“楼先生，夏至不仅是我们光影的签约艺人，更是我们光影的老板。对于非我们光影投资的作品，我想他参演的兴趣不大。”

关山原以为楼毅会答“主角并非一定要找夏至。”，那么他就可以顺势起身告辞，坐等安瑞麟跟楼毅撕出结果了再做打算。哪知楼毅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竟笑道：“看来光影影业最大的优势就是夏至。”

这回却是轮到关山一噎。的确，论经验、论技术、论资本、论背景，光影影业皆不如华影。关山今天之所以能与楼毅坐到一起谈生意，所依仗的筹码只是夏至。

“不瞒关老板，我本人也是夏至的粉丝。但我能看到夏至的优秀，我们的投资方却未必清楚。”楼毅含笑续道。

关山不自觉地一眯眼，沉声道：“楼先生的意思是？”

楼毅望着关山意味深长地一笑，没发话。

只这一瞬间，安瑞麟的脸就黑了。很显然，楼毅想要的不仅仅是个饭局。

关山却笑了，怒极反笑。赴宴之前，关山就曾设想过各种可能性。比如换角色、比如减戏份、比如改剧本，甚至投资金额与分成占比不匹配等等，这些都可以谈。可楼毅却偏偏选中了一个绝对不能谈的话题，他是不是看那些“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小说看傻了？“告辞！”关山随手拎起西装外套，大步走了出去。

“关先生！关山！”关山断然离席，安瑞麟一时顾不得勃然变色的楼毅。只在关山背后喊了两声，急忙追了出去。

关山生性沉稳内敛，自然不会给安瑞麟脸色。是以，安瑞麟刚追出餐厅大门就见到关山点着烟站在门口等他，安瑞麟忙快步上前与关山并肩离开了餐厅。两人沉默着走到停车场取了车，安瑞麟方长叹着道：“抱歉，关先生。”以安瑞麟的江湖地位，拉皮条这种事他是绝对不会干的。而安瑞麟在安排楼毅与关山见面之前，也绝然没有想到楼毅竟会提这样的要求。——只能说楼毅的家世和外表太具有迷惑性，让人很难将潜规则这种肮脏事按在他的身上。

关山摇摇头，平静道：“现在影视圈大环境如此，没有姓楼的也会有别人。”回想方才楼毅那装模作样的做派，他不禁嗤笑出声。“原本别人的喜好我是不该点评的。只不过，无论什么生意都只能往床上想，实在是……浅薄了些。”

安瑞麟闻言亦是莞尔，心中暗叹关山此人实在通透。这些年人人都说影视圈的风气不好，潜规则大行其道。那么，这是不是说明以前的影视圈就纯洁无暇呢？——当然不是。这世上，但凡有光明的地方必定有黑暗，无可避免。但前人至少懂得何为公何为私，作品和盈利始终是主菜，潜规则则是可有可无的饭后甜点。可如今这些人如此肆无忌惮本末倒置，也不知他们依仗的是什么？又或者，正是因为毫无依仗才会一朝权在手，便要醉生梦死过时不候。“那这部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