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鹊(下)(1 / 2)

我和阿元对视一眼,连忙进门。

只见魏傕坐在榻上,脸色沉沉地盯着魏郯:“什么庸医!逐出去!”

魏郯忙道:“父亲,韦扁鹊乃神医传人,尤擅针砭,父亲风疾日久,不若一试。”

“我无疾!”魏傕一挥手,躺回榻上,“都出去!”

众人相觑,皆不出声。

韦郊浓眉弯着,两眼垂视,却昂着头,一副事不关己的袖手之态。

“主公。”郭夫人看看魏郯,上前缓声劝道,“主公息怒,大公子亦是孝心。”

魏傕“哼”一声,闭起眼睛。

“父亲。”魏郯皱眉,道,“父亲卧榻多日,家中上下无不心焦。此症经久不愈,可见先前所施药方已是无用。四弟流落江东之事,韦扁鹊一路照顾,其心无异,父亲实可一试。”说罢,他看向我。

我会意,上前道:“舅氏,夫君所言确实,韦扁鹊医术精湛,儿妇在江东不慎遇险,亦是韦扁鹊出手,方保住腹中胎儿。”

魏傕看向我,还未开口,却闻得韦郊冷笑出声:“大公子少夫人不必相劝。医有医规,讳疾之人,即便愿治,某也不肯收!”说罢,他朝众人拱拱手,“告辞!”说罢,拂袖而去。

我一惊,忙示意阿元。

“扁鹊……”阿元忙将他拦住。

“慢着。”魏傕的声音从榻上传来,看去,只见他已经起身,看着韦郊,片刻,目光玩味,“依你之言,我若不肯就医,倒成了蔡桓公?”

韦郊昂首:“禀丞相,蔡桓公何人某不识得,某只知扁鹊。”

魏傕笑了笑,一摆手:“来人,请扁鹊坐下。”

众人神色都放松下来,家人上前给韦郊行礼:“扁鹊,请。”

韦郊却不动。

“丞相请你去。”阿元忙小声催促道。

韦郊看看她,又看看我和魏郯,片刻,仍恼着说:“我是看在大公子面上。”

我们相觑一眼。

“是了是了,谁不知道你是大公子请来的。”阿元道。

韦郊这才将面色缓下,整整衣袍,走上前去。

韦郊为魏傕诊脉,又是写方子又是施针,忙活了大半日。

魏郯和郭夫人一直陪在旁边,我则留在屋外。魏傕答应让韦郊看诊之后,没多久,魏昭和梁蕙也来了。见过礼之后,魏昭入内,梁蕙则与我守在屋外。

“舅氏这病,也得了许久。”梁蕙望望虚掩的房门,轻声道。

我颔首:“确是许久。”

梁蕙看向我:“听说,这扁鹊是茂州周扁鹊的弟子?”

“正是。”我说。

梁蕙唇角勾勾:“舅氏到底愿就医,亦是难得。”

我看看她,笑笑,没有说话。

韦郊说魏傕讳疾,其实不然。在今年之前,魏傕患病之时,一向是个听话的病人。而出了倪容的事之后,魏傕开始变得十分小心,请来的郎中都是相熟的,且药方都要一一确认,唯恐有毒物。如此一来,即便是老道的郎中,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魏傕今年的头风又重又拖,除了骐陵的打击,恐怕这也是因由之一。

其实,我有点不赞同魏郯给魏傕请医。有了倪容的那件事,请医在府中就变得格外慎重。魏傕要是治好了,当然皆大欢喜,可若是治不好,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岂不会拿来做文章?

等了许久,门终于打开。

见到魏郯和韦郊出来,我连忙迎上前去。

“如何?”我问。

“按时服药,明日我再来施针。”韦郊擦擦额头上的汗,对魏郯说。

“嗯。”魏郯颔首。

又说了几句,魏郯让家人过来,吩咐送韦郊出去。

韦郊与我们作揖,抬头的时候,忽然朝我们身后望了望。

我稍稍回头,阿元立在我身后,望着庭中,脸上似有些不自在。

此后,韦郊每日午后,定时到府中为魏傕看诊。几日之后,魏傕的病痛已经减缓许多,不会彻夜难眠。

每次看过魏傕,韦郊也会来为我把把脉。

“少夫人近来烦躁,待某以膳食相调。”韦郊道。

我讶然:“扁鹊怎知我烦躁?”

韦郊瞥瞥我,似乎在看傻子,强调道:“某乃扁鹊。”

我扬扬眉毛。

他说得不差。随着肚皮渐渐胀大,我的脾气的确不如从前有耐性。

我容易胡思乱想,有时候,对着镜子看到自己大腹便便,如同变形了一样,甚至会有些沮丧。

我不能忍受吵闹,又不能忍受太安静。

魏郯回来早了我会觉得他走来走去看得心烦,回来晚了,又会担心外面有什么不好的事。

我觉得饭菜不香,难以下咽,每顿都食量很小。魏郯和阿元皱着眉让我多吃,我又会觉得不耐烦。

当然,我知道自己的脾气变得莫名,尽量控制。可是我仍然忍不住因为魏郯的只言半语钻钻牛角尖或者顶嘴。魏郯有时会被我气到,瞪着我,额头上的青筋蹦跳。可他不吼我也不动手,在房子里冲冲地走几步或者用脚踹墙,再回来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如同刚悟了道一般。

“夫君生气么?”

事后,我也觉得不好意思,曾这样不好意思地问魏郯。

魏郯望着房梁,深吸一口气:“不气。”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