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傍晚,天空绽着粉紫色的晚霞,女孩们的身上、脸上被映上了一层梦幻的色调。
画面里是两个人,所有少年的目光却只盯着其中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纤细高挑,手里拿着一瓶未开启的可乐罐,身上穿着当下最流行的宽松连帽衫,下半身搭配的是百褶裙,两条细腿赤|裸裸地露在外面。
篮筐下,一排少年颇有默契地静静看着,看着马尾辫的虚影在女孩明亮的笑脸边一晃一晃,风吹动那片藏蓝色裙摆,就像随时也会将她吹走似的。
这样的温度,梁京京已经在露腿了。
由远及近走来,梁京京似乎注意到了这片看呆了的目光,没有羞怯,没有意外,她自如地绕过篮球场,走出少年们的视野。
等人彻底走远了,谭真听到旁边人忽然说了句:“她怎么老是喝可乐啊。”
另一个说:“初三有个人送过她一箱可乐。”
“然后呢?她怎么拿回去的?”
“听说是送到她家门的,她就没要,就放在了她家别墅门口。后来就不知道了……”
班上很多人都知道,梁京京家里很有钱,有女生去过她家别墅玩,说她家里像个宫殿一样,奢华典雅,有的老师对她好也是因为家里帮她打点了。她的爸爸是一个公司老总,非常宠她,只要不忙就接送她上下学,每个星期给她很多零花钱。
然而不知道从哪天起,好像是天刚开始有点热的时候,班上有了个传闻——梁京京家的公司倒了,她的爸爸去外地躲债了。
起初班上一两个人在传,结果没过两天,谣言传遍全班、全年级。
终于,班上有个跟梁京京玩得比较好的女生偷偷问了她。
梁京京显得非常诧异,睁大了眼睛道:“谁说的,他们也太会编故事了。”
女生悄悄告诉她:“李心亿,她说是她爸爸跟她讲的。”这个李心亿的父母都在银行工作。
坐在操场的双杆上,梁京京扬起一边眉:“才没有,她也太能编了吧。”
“没有就好,我还吓了一跳呢,担心了好久,也不知道怎么开口问你。”
梁京京说:“怎么可能啊,我真是服了她。”
女生说:“算啦,我看她就是想跟你比。”
星期五是全校大扫除的日子。几个小组每周轮流大扫除,没有值日任务的同学可以自由活动。
很多人去走廊上玩,除了打扫卫生的,教室里只有几个人在看书写作业。谭真中午打了场球,下午感觉困,趴在位子上休息。结果刚要眯着,耳朵里隐约传来女生的吵架声,越吵越大,他没听清她们说什么,一回头就看见梁京京气鼓鼓地往门外走,一个女生跟在她身后。
留在教室里的几个女生则安慰着另一个女生,女生哭着说:“又不是我说的,她凭什么这么骂我……”
谭真往窗外看,女孩子背挺得直直的,在走廊上越走越远。
其实班上刚传出关于她家的谣言时梁京京就听到了,但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家真出事了。那阵子梁父不在家,梁母告诉梁京京他去外地谈生意了。梁父以前就常出差,梁京京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异常的是,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妈妈也开始隔三差五地不在家了。
从梁京京记事起,梁母一直没有工作,是个温良娴雅、兴趣爱好很多的家庭主妇,每天不是在家插花就是邀朋友搞茶艺,弄得家里总有一股茶香味。
梁京京长得像她,性格却不怎么不像她,她更像梁父,热烈而乖张,爱出风头。
有天晚上,梁母直到梁京京睡着都没回来。深夜时分,梁京京被楼下的细微动静惊醒,睡得迷迷糊糊地就爬起来。
悄悄打开房间,一片灯光从楼下透了上来。
有人在下面絮絮叨叨地和梁母说话,梁京京觉得声音耳熟,才发现是舅舅。
“你这样肯定不行,这个事情听我的,你们两个赶紧先把离婚手续办了,把几个房子划到你名下……”
“他也是这么说,但是现在没办法回来。”
“你要急死我啊你,再晚就迟了,你们千万别连累孩子,京京还小呢……”
梁母低声哭。
靠在楼梯木扶手上,梁京京大脑一片空白,尽管知道家里发生了不好的事,但她对这个“不好”的认识远没有成年人来得那么深刻透彻。她也尚未意识到,这个深夜后,她的生活即将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
班上人对梁京京家的谣言半信半疑,因为她似乎没有一点改变。
吃穿用度依然是好的,身上还是有很多零用钱。唯一不同的是,她爸爸的英菲尼迪没有再在校门口出现过,而她也不打车回家了,而是买了一辆自行车,每天骑车上下学。
出行方式的改变本来是个挺大的疑点,但是那辆粉色的名牌自行车价格不菲。跟梁京京要好的女生告诉班上人,梁京京最近刚学会骑自行车,骑车的瘾特别大。
于是,班上人经常看到梁京京骑着她的小粉车出入校园。
这天放学后,谭真抱着球走到车库取车,发现自己的车和旁边那辆粉色的自行车紧紧贴在一起。
学校车棚不大,每天早晨随着学生们先后到来,一辆辆自行车被挪着挪着就靠到了一起。谭真记得早上来停车时旁边还没这车。
他把球扔进粉车的车篓,试着拎了一把自己的车,车龙头被别的死死的,拉都拉不出来。没办法,他只能把周围几辆车都挪了挪。
过来拿车的学生越来越多,手上正搬着车,谭真忽然感觉背后发热,调过脸,目光一怔。梁京京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就这么看着他动作。
这女生真的有点奇怪。明明背后背着书包,身前却还挎着只正红色的米奇头小包。
谭真:“两个车卡住了。”
梁京京没说话,只是看了眼自己车篓里的球。
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谭真说:“我的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