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晓捂着屁股哼唧哼唧从沙发上爬起来,丧着脸委屈得不行:“我昨晚可是为了维护余火哥在网上跟人大战八百回合呢,娘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心疼自个儿闺女啊。”
“想知道为啥?”大姑姑一点都不吃她这一套,“还能为啥,因为你是充话费送的呗。怼着电脑看了大半宿节目,以为我不知道呢?”
“那不是余火哥的节目吗!李屋大冒险!我重复多看几遍不行啊!”然后不等她娘发火,身子一转躲到余火后面。
江封揽住余火斜她一眼:“怎么,那群黑粉又作妖了?”
“可不是嘛,”提起这个黎晓就来气,“明明人都被警察抓住了,个人资料微博账号都被查了出来,那么多给徐涵打榜操数据的证据在,粉丝站竟然有脸一口咬死这不是他们的人,是别人伪装,故意诬陷给雪球的,话里话外还往我们火把身上带。
我呸!火把又不是脑残,做出这种事给余火哥添堵!除了那群智障雪球,圈子里哪家粉丝素质能低到这种程度啊!
而且这群人还跟邪教似的,一整晚到处抢热评给徐涵和雪球洗白,说自己是无辜的完全被人陷害。竟然有不明真相的路人真的相信了,扯出一大推阴谋论,我昨晚同时登了七八个账号跟他们撕扯,一直到两三点才睡着的。”
想了想忽然又道:“不对啊,我昨晚临睡前下来喝了杯水,好像听见你和余火哥也还没睡啊,为什么还能精神奕奕的起这么早?”
余火脸上一热,江封伸手推开她的脸,镇定自若道:“你听错了。”
早饭很丰盛,包汤小笼包,鲜汁大肉包,油条烧饼茶叶蛋,虾饺烧麦豆腐卷,配着豆浆小米南瓜粥,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吃完之后,江封和老爷子上楼似乎有事情要谈,余火被黎晓请求坐在窗边软榻上,摆出个临花照水眺望远方的姿势,好给他画张“一见君子终身误”的绝世大作。
余火对此倒是没有意见,反正只要坐在那就行,心中默念口诀,照常能运功修炼。如此大概画了二十几分钟,黎晓的画板上刚刚勾出一个轮廓,院子里便响起汽车驶入的声音。
停车棚对着窗户,余火的位置正好能将外面看得清清楚楚。车子很快熄了火,驾驶座旁的车门打开,从里头走出来一个约莫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
男子挺高,头发染得乌黑,穿着衬衫西裤,似乎因为运动比较少的缘故,稍稍有些发福,将原本出色的外貌轮廓弱化了许多。
与江封足有六七分相像的面孔,使余火几乎立刻就认出对方的身份。没等对方走进门,便起身从软榻上站了起来。
“诶,余火哥你怎么起来……”黎晓话没说完,听见动静将头转过去,然后睁大眼睛欢呼一声:“舅舅!您回来啦!”
江慎笑容满面:“哎哟,晓晓今天在家呢,没去上学?”
“我上午没课,待会儿吃过午饭再去学校。”黎晓放下画笔跑过去帮对方拿包:“舅舅你公务繁忙怎么也今天回来啦?啊我知道了,是不是特意回来看哥的?”
江慎脚步一顿:“你哥回来了?”又将目光放到余火身上:“这位是?”
“这是哥昨天带回家的男朋友啊。”
像是有道无形的闪电劈在房间之中,时间瞬间静止。余火能清晰的感觉出从男子身上先后爆发出困惑不解、难以置信、匪夷所思等情绪,到最后,便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深恶痛绝:“男朋友?!你哥哪来的男朋友!这到底是哪来的不三……”
“这就是我男朋友。”江封像是一阵风也似从楼上冲了下来,一把将余火牢牢护到身后,眉目森然气势凌厉,冷冷打断男子的话:“江先生有什么意见吗。”
江慎一愣,随即勃然大怒:“江先生?!老子是你爹!怎么了,当上少将了翅膀硬了觉得自己牛逼了,连句爸也不愿意喊了是吧!你这个逆子!这是什么情况,这都是什么情况啊!好好的你怎么跟个男人搅在一起了?你疯了啊!这种不三不四的变态……”
“江先生!”江封厉喝一声,浑身肌肉紧紧绷起像是一只被惹怒的雄狮,眼睛里隐隐泛出血色:“他叫余火,是我的男朋友,也是我这辈子认定的伴侣和爱人,你要是再敢侮辱他半句,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毫不掩饰的杀气伴随怒火席卷而出,江慎呼吸一滞,竟不由往后退了半步,随即因为羞恼而更加震怒:“你不客气?你要怎么不客气?难道还敢对着你亲爹动手不成!反了,反了你了,咱们江家还有没有规矩了!拉着个男人说什么伴侣不知羞耻就算了,如今为了一个外人就要对着老子喊打喊杀,这他妈到底是谁教你的!”
“我教的。”江渟渊从楼梯上走下来,气势威严目光凛然:“封封的规矩,当然是我教的,不然还能指望你吗。”
第44章
浑身气焰一弱, 江慎的面皮抖了抖,立刻恭恭敬敬喊了声:“爸。”
江渟渊由勤务兵扶着从楼梯上走下来,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封封从小是我带大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怎么,当初甩手掌柜当得轻松,现在想起来嫌我教得不好了?”
“爸,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哪敢说您教得有问题啊, 是这小子太气人了,对自己老子一点尊重都没有, 更何况,”江慎将目光抬起来往江封身上扫了一圈,定在余火身上时便尤其多了几分居高临下的鄙夷:“他现在到底抽得什么疯,怎么竟然喜欢上男人了!”
江渟渊面色沉肃不怒自威:“喜欢男人怎么了,不偷不抢不伤人不犯法, 只要封封愿意, 觉得高兴, 碍着谁的事了?你这么一大把岁数了连这点思想觉悟都没有吗?”
听见动静的大姑姑也从厨房走了过来,根据父子二人的反应早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的黎晓立刻跑过去抱住她的胳膊。
“爸这话说得没错, 封封都是大人了,他做事情有自己的思量,而且火火又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各方面都很优秀, 两个人你情我愿的, 怎么就不能喜欢了?我瞧着他们般配得很呢。”
“大姐你这说的什么话!江封他可是男的,男的怎么能喜欢男的呢!那是变态,是神经病,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江慎说着忽然反应过来,直直看向老爷子:“爸,这事儿您早就知道是不是,那您怎么不管管他!一看出苗头立刻采取措施纠正的话,说不定现在早就结婚走上正途,连孩子都有了!”
江渟渊冷冷看着他:“封封是成年人,他有自己做选择和决定的权利,我没有权力干涉,你更没有,就像当初我也不会干涉你的选择一样。火火是他看中的男朋友,我老头子很满意,这事就算这么定下了,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除非他们俩自个儿生了什么矛盾,否则火火以后就是我江家的一份子,谁也变更不了。”
江慎又急又怒又羞又恼,脸色涨得通红:“合着江封带人回来跟您是一早商量好的?大姐你也早就知道?晓晓也知道?从头到尾就只有我一个被瞒在鼓里是吧!我不同意!不管你们说什么我都不同意!这个家里有他没我,有我没他!只要我还在这家里一天,就绝对不会允许这么个人踏入我江家大门!”
没等江封出言驳斥,老爷子用拐杖将地板敲得砰砰直响,双目中精光爆射,明显是动了真怒:“这是我江渟渊的地方,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难得回来一次,就是专门为了显摆官威的?!你要是果真做到了当爹的本分,封封怎么会什么都不告诉你?遇到事情就不知道先反省一下自己吗!”
“行,行行行,”被老爷子当着晚辈的面儿如此训斥,江慎也彻底恼了:“感情这家里头早就不欢迎我没了我的位置是吧?我走,我走得远远儿的不碍您老人家的眼还不行吗!”
“二弟!”大姑姑连忙拉住他:“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非要说这么伤感情的话做什么?爸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嘛,刀子嘴豆腐心,口上不说心里头哪天不盼着你回来?难得咱们都能聚在一起,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说话吗,回头再给爸气出毛病来!”
“大姑您别急,江先生也不用走,正好我跟余火本来就打算离开。”江封一边拍着老爷子的后背给他顺气,一边道:“爷爷,您跟我说的事情我都记下了,您好好休息,注意保重身体,等改天我再带余火回来看您好不好?”
江渟渊暗自叹了口气,点点头,看向余火:“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爷爷代封封的父亲给你赔个不是。”
余火摇头:“爷爷您言重了。”
江慎似乎想要开口,被老爷子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又握住江封的手:“你今天不是没什么事么,带着余火去看看你妈妈吧,也让她高兴高兴。”
江封应下来,抱了抱老爷子,跟大姑和黎晓道过别,然后牵着余火的手走了出去。开着车驶出院子大门沿山道一路往下,山脚的哨兵迅速放了行,齐齐敬礼:“少将慢走!”
一直等到车子彻底驶离莲花山公路的范围,江封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在路边停了下来,然后解开安全带,探身过去将余火抱在怀里:“对不起。”
腰间是爱人结实有力的手臂,耳边是他沉闷而灼热的呼吸,余火能清楚察觉到,江封此时正沉浸在许多纷杂而强烈的情绪当中,既像是因没能保护好他而心生懊恼,又像是因某种无法改变的事实而愤懑难堪。
胸腔中莫名涌出几分心疼,余火反手抱住他,与他四目相对:“你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维护我,为何还要同我说对不起?更何况,你我同是男子,不过是些不大好听的话而已,我可没有你想象得那般脆弱。”
江封垂着眸子轻笑,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不敢不敢,你可是能把我抡起来往地上哐哐砸的真汉子,谁敢觉得你脆弱。”
抱着余火沉默片刻,忽然道:“你不想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