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封所在高级军官小区的住房是他军衔升到中校后由军部分配的,上下两层面积开阔,以螺旋楼梯连接, 下层还带着一个的宽敞的花园式阳台。
没遇到余火之前,他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执行机密任务, 房子长期空置,即便是任务间隙的休息时段也有一多半住在莲花山老宅陪老爷子,或者去找麒麟小队的队员切磋放松, 这边房子住得并不多, 主要用来存放一些私人物品。
余火搬过来后房子才算真正利用起来, 按照两人两狗的用途重新做了简单的调整和装修,下层的健身室加了余火所需的器材——比如用来练习钢管舞的钢管, 上层在书房墙上开了一道门, 旁边专门隔出来一间隔音效果极好的练功房给余火练习剧本,平日里门一关,彼此办公互不打扰, 又能有一种对方近在咫尺的安心。
两只狗子也在主卧隔壁开辟出专属的阳光房作为卧室, 冬暖夏凉视野极佳, 不过它们俩根本看不上就是, 主卧巨幅落地窗旁的软沙发才是丑丑帅帅最钟爱的休憩之所,瞅准机会还能往床上蹭个一宿半宿。
小区里安保严密,真枪实弹的士兵二十四小时防哨站岗。环境也好,一年四季都有郁郁葱葱的绿植,外围通过两扇门连接着一座封闭式公园, 公园里围了一个不小的湖泊,只对小区内部人员开放,倘若余火不跑通告、不在剧组内拍戏,江封也不是太忙的时候,两人总要抽出时间早晚带着狗子们围着湖泊各遛一趟。
作为话题度一直很高的公众人物,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余火在小区及公园里遛狗时一般都会戴着口罩略做遮掩。再加上入住小区的时间并不算长、工作繁忙所以实际呆在小区里的时间更短等缘故,小区里统共三百多家住户,他跟江封两个都不是很熟,顶多也就是遇见会打个招呼点头之交的程度。就算楼上楼下住得近的知道江封有个同居男友,碍于小区住户身份敏感性和对别人隐私的尊重,也不会特意打听余火到底是谁。
因此当这天傍晚,两人手牵手走在湖泊边上给两只狗子扔飞盘,接连遇到四波人打完招呼后还特地说一句“恭喜恭喜”时,余火总算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转头看江封:“恭喜什么?你又升职了?”
年前才从部门主管升到国安局副局长,已经是历任副局长当中最年轻的一个,按照江老爷子想让他多熬点资历更能服众的意思,应当不会这么快啊。
江封摸了摸鼻子:“那倒不是,应该是咱们俩的马甲被人识破了。”遂将黎晓前天下午告诉他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给了余火。
说完有些心虚,虽然嘴巴上一直说公不公开都一样,但随着余火光芒愈盛,被越来越多的人所喜爱,他内心里的确是希望跟余火订婚的事情早点昭告天下被越多人知道越好,最好整个联邦地球都知道“封封火火闯九州”呢。但如果因此对余火的事业以及他为同性婚姻法案所付出的努力造成什么负面影响,那是他绝对不愿意见到的。
“我没想到消息会传得这么快,”江封道:“不过幸好目前还只是在军官中流传,我只要跟袁峰他们打个招呼就能把消息封锁,杜绝传到外界的可能了。”
封锁?为什么要封锁?
余火停了下来,抬头看着江封的眼睛:“我们订婚的事情被别人知道了,你开心吗?”
实际上这个问题根本不用回答,刚刚同一个小区的邻居们对着二人道恭喜的时候,江封脸上的笑意可是藏都藏不住。
余火的眼睛弯成月牙儿,摘掉口罩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那就不封锁,我也想让别人知道,宽肩窄腰大长腿的江少将早就名花有主。”
“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余火话音刚落,还不等兴奋至极的江少将做出点什么,二人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余火转过身,见到一个约莫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对方在看清余火容貌时一愣,然后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班长!真的是你!我、我我是你的粉丝!是火把!哎呀,要不是认出了江少将我都不敢过来搭话,你是什么时候…我竟然不知道自己一直跟你住在同一个小区!”
青年颠三倒四说了一大堆,目光紧紧粘在余火二人十指相扣的手掌上撕都撕不开,下意识咽了咽口水:“那个,班长,我听别人说你跟江少将订婚了,请问这是真的吗?”问完之后立刻并起三指对天发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往外乱说的!我一定闭紧嘴巴直到你们俩选择公开那天!”
余火和江封对视一眼,从领口拉出一条银链子,银链子底下系着一枚戒指,正好和江封左手无名指上的配成一对。
“你听说的没有错,”余火嘴角带笑,墨玉似的眸子里闪着光:“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未婚夫。”
青年的出现提醒了余火,粉丝之间流传的消息说到底只是猜测,有人相信就有人不相信,选择一个恰当的时机正式公开,依旧十分必要。
所以这晚他给梅琴打了个电话:“我有件事情需要和你商量一下。”
只是还不等余火已经订婚的消息在网络上掀起一场舆论狂潮,另一件事情率先引爆了热搜:
徐涵要被枪毙了。
徐涵在两年前因涉嫌一宗蓄意谋杀案、一宗谋杀未遂案被捕入狱,警方根据江封托人找到的那份车载录像以及从江中心打捞上来的方媛尸体等各种铁证进行了抓捕和审讯,之后交由公检机关提起诉讼,一审判定故意杀人罪及杀人未遂罪都予成立,鉴于情节恶劣,判处枪决死刑。
徐家父母不服,两年中一共上诉三次,全都败诉维持原判。最终法院判定,将在七天之后行刑。
有关徐涵上诉、败诉的事情江封一直都知道,除了一审定罪,之后有关此人的消息他从来没跟余火说过——这么一个死有余辜的垃圾,实在不值得余火再浪费半点心力。
因此即使二审过后徐涵在监狱里一直吵着闹着要见余火,江封得知后也只当他是在白日做梦放空屁。还想见余火?呸,下辈子都不可能。
不过终审判决之后从监狱里断断续续传出来的消息,却让江封不得不对这个垃圾重新投放了几分注意力,最终决定在对方临死之前亲自过去见他一面。
监狱长是袁峰的同学,得知他的顶头上司、国安局副局长要过来之后带着一队狱警站在监狱门外隆重迎接。
江封下车的时候看到监狱外围的院墙外面站着两位老人,手里合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天理昭昭疏而不漏,苍天有眼杀人偿命”。
回头问了一句:“那两个是谁?”
他也就是随口一问,问之前并没有期待能得到答案,毕竟监狱里关的犯人那么多,谁知道那是哪桩案件哪个受害人的家属。
不过因为上司超乎寻常的兴趣,袁峰对于徐涵一案涉及到的所有人员都熟得不能再熟,一眼扫过去还真把人给认出来了:“那是方媛的父母。”
监狱长随后补充道:“自从终审判决下来之后就每天站在这了,据说再之前是每天站在检察院门口,一定要见证凶手为女儿偿命。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哦。”
江封又看了一眼,脑子里忽然浮起一个念头:如果当初他的羽获没来到这个世界,原身余火就死在那场车祸里,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会这样为他的公道而坚持。
摈去杂念,江封对着监狱长点点头:“烦请前面带路。”
徐涵作为死刑犯,关押的地方和普通犯人隔开,守备也更加严密。
值守的狱警见到众人立即立正敬礼,监狱长问:“今天闹了吗?”
狱警小心控制住脸上的无奈和厌烦:“闹得凶着呢,刚停下不久。”
监狱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对江封道:“江局还请做好心理准备。”
徐涵被关在一间单人牢房,不大,除了床铺也就只够转身的空间。低头背对着铁栅门坐在床上,听到动静浑身一震,立刻转身飞扑到门边,眼睛睁得极大,里面满是亮得吓人的狂热:“你们终于相信我的话了?你们相信余火不是人了?我发誓我说的绝对都是真的,你们应该立刻派人把他……”
尖锐刺耳的声音在看到江封时戛然而止,愣了半天才重新响起来,枯瘦的手掌死死扒住铁栅栏,脸上的狂热愈发明显:“我认得你!你是余火参加集训时那个教官是不是!你是部队里的高官对不对?那你一定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跟余火在一起住过半年,他根本就不会武功!你想想,他不过是福利院里出来的穷酸小子,从哪学得那些一张能卖十几万的大字?从哪学的画画?从哪学得弹琴舞剑!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展现出来,车祸之后就突然什么都会了?”
徐涵的声音忽高忽低,神色疯狂状若疯癫:“我想不通,我一直想不通,可我花了两年时间终于想通了!余火早就死了,他早就在车祸里死了,我亲眼看着车子爆炸的,现在那个根本就不是余火!他是披着人皮的妖怪,他不是人!你们军队不是最喜欢研究这些超自然的东西吗?你们把余火抓起来,抽他的血,验他的骨髓,把他切片,然后你们就能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他不是人!他不是人!!”
他的情绪太过激动,唾沫星子往门外直飞,袁峰面露嫌恶,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啧,这死刑犯被关在牢里消息不大灵通啊,国安局里现在谁不知道当红男演员余火余先生是江局的未婚夫。当初又是制造车祸又是污蔑陷害把余火害得那么惨,现在还敢让江局把余火抓起来抽血切片?把你抽血切片还差不多!
死到临头了还想拉着前男友给自己垫背,连“不是人”这种荒谬的理由都能编得出来,还真不愧人渣之名。
不知道建国之后妖怪不许成精吗?傻逼!
江封没有说话,背着双手一直静静观看铁栅门后面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