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谦忍不住哈哈大笑。
阳一一也带着笑低头喝水,润足了嗓子后,才开口问:“这次我又睡了几天?”
“不长,两天而已,但足够医生将没骂着你的遗憾,尽数发泄在我身上……”阿谦有些苦恼地直言,又起身将她的那个手机找到,递给她,“这两天接了你几个朋友的电话,没说你病了,就冒充了一下你的‘男朋友’,但估计装的不太像,不然为啥其中两个不停气地打来?你看看记录给他们回过去,省得他们报案。”
阳一一接过手机随意翻了翻,打的最多的当属太沪,袁深其次,还有老板的,老师的,同学的……她意兴阑珊地将手机收起,又问阿谦:“你在这儿守了我两天?”
阿谦颔首:“是。”
阳一一默然片刻,才又问:“有事要跟我谈吧?”
“也没什么太大的事,你先养好身体再说,”阿谦愣了愣,又道:“肺炎复发,外加一些……外伤。不过这里是一家管理和口风都很严的私家医院,倒不用担心传出去。”
“没事的,阿谦,”阳一一听后微默,却还是摇了摇头,“也许你想说的,也是我想听到的。”
阿谦听后倒笑了:“想听的?那我说了,你看和你想的一不一样?”
阳一一听他这句话,就知道纪离没让阿谦来和她谈条件……果然,阿谦只道:“分两件小事,第一是纪总说,他依旧没打算主动放过你,但你如果坚持要分开,就自己去给他说。”
“还是老说法……”阳一一垂眸叹息,“真分不清他这样的‘不抛弃’是残忍还是仁慈……”
阿谦自然不会直接评论,虽然他真实的想法就是这对大部分女人是仁慈,对她却是有些残忍……只委婉地说:“将他惹的这般生气的女人,你还是第一个。”
阳一一弯开唇角,置若罔闻:“第二件事是什么?”
“这事不是我本来打算电话告诉你的事,但还是给你说一声吧……”阿谦似是仔细想了下措辞,才续道,“肖董和肖董夫人,就是纪总的表姑父和表姑,在给纪总安排相亲……”
“噗!”阳一一这次倒是真的把才喝进口的水给喷了出来,呛得掏心掏肺。
阿谦接过她手中的杯子,一脸无奈地给她拍背:“你还真是开心得起来。”
“他还需要相亲?”阳一一抚着胸口平息呼吸,“想想都觉得好笑……他会去吗?”
“会,”阿谦提到此倒是有些沉郁,“肖董提出的事,他很少会有反抗的。你当他有今天这一切当真是天上掉馅饼吗?肖董本来是有个独生女儿的,原本一直乖巧懂事,可在初中的时候,却跟着一个街头混混私奔,那男孩儿后来赛黑车出事,死了。肖董的女儿肖雪固执地生下他的遗腹子,那时候她才16岁,还和肖董他们断绝了关系。这才会有肖董他们在整个家族选孩子来承继家业。而且当时选的孩子也不止纪总一个,而他在所有孩子的条件中本是最弱的,出身小镇,什么都不懂,小时候性子野,那时候突逢巨变,又闷得过了……能一步步走到现在这样,不知多少艰辛,需付出多少努力……”
刚好有护士进来,看到她醒了便又微笑着出去说找医生来看看,阳一一在她关上门后,才轻声开口:“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他目前一切得来不易,而且位置并不稳,所以他会格外珍惜,对肖董他们更是不会违抗?”
“基本是这样,毕竟虽然肖雪前几年因为车祸去世,她女儿却还在,据说还十分优秀,肖董他们一直试图认她回来,她却心存疙瘩,始终拒绝。但谁能说的准呢?毕竟肖董他们有这个念头,对纪总来说就是危险的。”阿谦神情也是严肃又叹惋。
阳一一缓缓摇头:“我不信他没本事自立。”
“自立当然可以,但凭什么为肖家做了那么多,到时候说踢开就被踢开?” 阿谦眉目间也难得地出现了不平与不屑。
“这样的话,说到底就是不甘心。既是不甘心,也是贪心和野心,”阳一一说完又轻轻咳了两声,“他想把肖家全吞掉?”
“至少没人可以在他不情愿的情况下,将他赶走,目前他暂时还做不到,一旦做到就可以不受掌控了,”阿谦摇了摇头,“纪总在事业上的确野心不小,但这也不止是事业的野心,更关系着自由。”
阳一一扬唇:“我突然好奇,他在女人身上花这么多钱,该不会是本着肖家的钱不花白不花的念头吧?”
“这什么破想法?” 阿谦被她逗乐,顿了顿才又有些坏地说:“最多是想着他挣来的,花花也是理所应当。”
阳一一为阿谦的坏心眼而笑,可稍微笑的多了些就直喘气,刚好医生进来,看见了便训她:“还笑得出来!”
方才的春风得意立马变成可怜兮兮,阳一一眨着苍白小脸上所嵌着的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又恐惧地看着领头进来的男医生。医生清了清嗓子,瞬间语气就软了:“自己的身体,还是要懂得爱惜。之前的病还没完全好,就又去吹风,怎么不病?你病历上说你很看重嗓子的恢复,既然如此就更要爱护。”
待医生和护士再度离开后,阿谦“啧啧”直叹:“劝你别白费力气乱放电,那医生知道你受了哪些伤,怎么也不会对你起绮念。”
“贱人……”阳一一甩了把森寒眼刀给他,转眼才无所谓地撇撇唇,“我又不一定要他喜欢我,对我态度好点、心肠软点就是了,刚刚不是很奏效吗?”
阿谦抖落了一□上的鸡皮疙瘩:“女人真可怕……”
“男人不可怕?就拿纪离举例,看着温柔多情,其实心狠至极,”阳一一顿了顿,“而且他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花心呢?养这么多情人,真想模仿古代帝王之家?该不会是受了哪位女人的刺激吧?被背叛过?”
“你觉得可能性有多大?如果一个人不交真心出去,怎么可能尝到被背叛的感觉?”阿谦摇头,“其实我也不清楚,但也许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生性如此,他只是还没遇到能让他收心的人吧。”
阳一一伸手挠了挠头,发现头发有些油的时候顿生嫌弃与不爽,连语气也懈怠了:“也对,是我问了个傻问题。其实在这方面,他和我父亲倒有些相似,没什么缘由的,就是见一个好的就要上一个,跟尝鲜似的……”
阿谦皱眉打断她:“你真是可以再粗俗点。”
阳一一嘿嘿直笑:“我还没说完,而且他们还爱养着,占有欲又强,就是想坐拥天下美人,唯一不同的是,纪离不让别人生孩子,我父亲却……不过反正两人都一样混蛋。”说到此处,阳一一抬眼看了看神色尴尬的阿谦,又抹开微笑,“好了,话题岔的太远,其实我想问问你,根据你的了解,他乖乖去相亲后,结婚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清楚,得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吧。”阿谦垂眸,抬眼时又笑出雪白牙齿,“怎么?担心他就此被管住?”
“怎么会?甚至会幸灾乐祸地期待,看有谁能降服他……”阳一一笑的平静又祥和,说的话也确确然像真心话。
阿谦保持怀疑,追问:“你不想做这个人吗?之前你还野心勃勃地说你要征服他?”
“不想了,因为看清楚不可能,我失了兴趣,不想浪费工夫……”阳一一摇了摇头,干脆阖上了稍显沉重的眼帘,唇角却延伸出甜淡的笑容,“而且我和他之前约好过,等他结婚就停止交往。你认为他会娶我吗?他的表姑和表姑父又会接受我吗?如果不行,那自然只有分手。”
说完后,她又睁开眼,冲阿谦露出轻松愉悦的灿烂笑容:“其实你带来了我想听到的消息,或许这样,我就真正解脱了。”
“自己做不了这个决定,就让外力来帮你做?如此勉强的事,倒更说明你舍不得、放不下。”阿谦诚诚恳恳地道,说完又去帮她放床,“你困了就再睡会儿吧?”
阳一一点点头,闭上眼,任阿谦帮她掖好被子,关上灯,再听见他从病房出去的声音。
她内心暗叹,心里突然羡慕起身为局外人的阿谦,因为没有牵挂,因为看的分明。
她当然放不下纪离,舍不得纪离。
因为喜欢。
她喜欢他,所以更加卑微,心也放的越来越低,低的不自觉就跌落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