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的冬日虽没有闻城的寒冬刺骨,但秦妗多少会忆起人情虽冷,但面上装热络的闻城元日。
听过秦槿绅说不会在此地久留,秦妗有些心中所想只能咽回去。
这样的宴会不知从前秦槿绅参与过多少,但在他们客套的话里,她听得出彼此明明多厌恶对方,还是巴不得这人能在自己眼前倒下,而背地里不择手段的。
人情世故就非得是这般虚情假意,她不擅周旋。
秦妗看不透秦槿绅行事作风,但瞧出一个事实——这群人周边的女子,仅是陪衬,就如同穿衣。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内堪b皇家盛宴,这些人的奢靡是秦妗难以臆想的。
琳琅满目的闪亮首饰,举手投足之间是优雅的谈笑风生,他人作陪皆是挽着手,只有秦妗是被秦槿绅牵着十指相扣。
东方面孔这儿不少,只是秦妗自觉格格不入。
金发碧眼的女子不免有看向秦槿绅的,抬眼望他若不是多了点倾慕,秦妗还是愿意与她们对视。
悄然以颇有趣味的羽毛扇遮面与人耳语,时不时扫过她一眼,秦妗淡笑,定算不上是好话。
“翁老,恭喜。”
秦妗不得不佩服秦槿绅与这老头还能说上话,如此自然。
顾全大局四个字,其实秦家夫妇对她说过不少,她懂,却不喜,以至于在闻城那些年,过得实在压抑,那不是真实的自己,本性被压制着,总有天会如猛兽出笼,叫嚣不停。
人的笑意可以勉强混过去,眼神却是暴露无遗的。
翁老是今日最得意之人,秦妗暗想,在这占有一席之地的确值得骄傲,可周围的洋人与他非亲非故,也怕是好景不长。
秦槿绅也说过,他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秦槿绅心中所谋皆为事业,但秦妗总猜不透他,家业已是过大了,他还是有何愿望未达成而奔波。
“三爷果真是有过人之处让我翁某人,甘拜下风。”
面上是带着笑意,秦槿绅等他下文。
秦妗转而挽着秦槿绅的手腕,侍者拿来洋酒,秦槿绅毫无碰杯之意,先是一饮而尽。
翁老举起酒杯对着秦妗的一碰,“汀——”一声清脆响起,无论是长辈还是前辈,翁老都该值得秦妗尊称一声。
可翁老在内心鄙夷,以为秦槿绅从前是多高尚之人。
他被秦槿绅压着多年,今日也算扬眉吐气。
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反倒有些宣扬的意思,“秦三爷,这秦家侄女的滋味当是饕餮盛宴吧?秦三爷春光满面的,一瞧便是在这………”
这不过是一场看似文雅的酒池肉林,秦妗也是被秦槿绅带过见识过两回,场面是小了点,不b眼下,今日虽不知恭贺总会长这场宴会的深意,但他要刻意诋毁秦槿绅,便不行,她不惧人知她是何人,又会是秦槿绅的谁。
翁老盯着秦妗手上酒液晃动,这酒喝是不喝?
秦槿绅侧目而视,欲拿起替她解围。
从她侧脸瞧不出喜怒,谁知她忽而浅笑抿了一口,“翁老爷爷,秦妗不过秦家收养的而已,不必让您如此费口舌在这张扬。”
翁老点了点头,应和她似的,也喝下一小口。
“你也是好手段啊,爷爷也是对你刮目相看。你瞧你一口一个收养,把秦家对你的恩惠都忘得一干二净?”
秦妗心中所想,不过就是要顾忌秦槿绅的脸面,但她实在对面前的人客气不来,举起手中的杯子,一倒。
酒液缓缓倾洒,她一笑百媚生,捻着酒杯的尾指微微上翘,“岂敢,余生在三叔左右定当竭力报恩,秦妗不胜酒力,想必爷爷也不会为难,是吧?”
翁老瞧手中的杯子已满,眼看着快溢出。
秦槿绅的面色一如往常,翁老嘴上还是不饶人,非得看他愠怒才开心,“敢情是报恩?哈哈哈,当是秦三爷求得知己了。”
秦妗倒完杯中酒,尽数给了翁老。
酒液从杯壁顺延而下,湿了他的手,秦妗忽而转向秦槿绅,咬着下唇装作不知所措。
秦槿绅微微挑眉,翁老的脸上有些挂不住,秦妗问,“三叔,这叫作什么来着………私塾教过,忘了这成语………”
手指轻点着粉唇思索,秦槿绅牵回她的纤手。
秦妗恍然大悟对着翁老低呼一声,“杯—满—则—溢!”
翁老仍是笑着,侍者见状替他擦拭双手,被他用力撇去了手中的帕子,盯着二人背影在那处落座。
眼下这一刻,秦槿绅才深知秦妗以往的乖巧,皆是装模作样。
她骨子里那股劲,倔得恰如其分,似是护他。
可秦槿绅并不喜欢,只因那句她说的,余生定当竭力在他身边报恩。
“三叔,吃点儿这个?”
秦妗成为众人议论纷纷的女子,作法无异于目中无人给翁老上了一课,是个东方人都知晓。
杯满则溢,月盈则亏。
她并不恭喜,还反倒………
叉了一块肉,一手在他嘴边接着,献殷勤般对着秦槿绅说,“啊~~张嘴。”
秦槿绅敷衍勾了勾嘴角,漫不经心,将她的手推回到她嘴边,“你吃。”
倒是听他的吃了面前这块肉,秦妗在餐桌下勾起他的手指,旁若无人地亲昵靠在他肩头,被她腮帮子嚼着肉顶得一动一动。
扭头又将下巴搁在那,“生气?又哪儿惹着你了?”
这地方是他带她来的,这会儿不明不白地生闷气。
是谁说的女人心海底针?
秦妗觉得男子也是。
秦槿绅忽而庆幸有不少人来他身边,不时找他谈事敬酒,也能让他少回想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