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而长的楼梯年代古老久远,光滑的楠木扶手在岁月的沉淀里愈加盈润。阶梯上铺着古朴的木质地板,苏越踏上去钝钝地响,脚步声寂静。
楼梯转角处,是正对别墅大厅的巨大墙面,苏越扬起头凝视那占据整个墙面的巨幅油画。
古老诡谲如神秘大海的色调。
画中女子冷漠端庄,端坐在古老的雕花木椅上,宝石蓝的长裙及地,腰身纤纤,脊背挺直,冰冷傲然,自有一番上位者风采。
她素面朝天,冷静利落,平静如镜的美丽面容上,却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那是一种足以挑起任何男人血性的高傲冷血。
让人过目不忘的是那双湛蓝的眼睛,像是结着冰的大海,冷而寂,深且广。
她是苏越的姐姐,一个叱咤风云的女人。
名门苏氏的大小姐,苏瑜。
苏越神色复杂地伸出手,想要触摸她的脸庞,无奈画像高高在上,只碰到那冷冰冰的裙摆。
“姐姐。”
“永远都是这样。我只能,匍匐在你的脚下。”
“你也从来不肯低下头看我一眼。”
雨还在下,噼里啪啦的砸下来。苏越的声音模糊不清。
那双湛蓝冰冷的眼睛依旧不动声色地凝视他。
苏越漆黑的瞳孔里愈加冷沉,他痛苦地闭了上眼,眼里流下透明的泪水:“但是,你却是永远地,消失了。”
“刺啦!”窗外明晃晃的闪电陡然闪过,映出苏越悲伤的脸……
他轻声说:“我爱你,姐姐。”
……
白瑜静静地看着漆黑窗外的大雨,嘴上罩着呼吸器,消瘦的脸苍白如纸,她的胸口随着呼吸剧烈地起伏。
湛蓝的眼睛已卸下尖锐的冰冷,只剩下空洞死寂的平静。
夜幕漆黑,闪电凄厉;大雨滂沱,雷声隆隆。
守在病床旁的唐静言,怔怔地看着点滴导管中一滴一滴滴下的透明药液,只有心电图的“嘀嘀”响声能够让她安心。
“阿瑜……”唐静言仿佛看着空气,茫然地低唤。
她看似平静的目光里,暗流汹涌,那是一直不可置信的疯狂:她无法接受白瑜将要死亡的现实!
白瑜的手指苍白得毫无血色,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分明;骨节突出,似乎瘦得只剩下一层皮。
白瑜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呼吸罩里惨白的嘴唇轻轻张了张。
她要说话。
唐静言注意到这一点,却犹豫不决。她内心挣扎着,最终还是拿下了那呼吸罩。
她明白的,这是遗言。
病房里的灯光白花花得刺眼,照亮顺着窗户玻璃流下的淋漓雨水,窗外一片漆黑。
“静言……”白瑜的声音沙哑微弱,像是在用尽生命言语。
“请你完成我最后的愿望,护阿越一生安好。”剧烈地喘息,肺部沙沙地响。眼睫颤抖着,挣扎着不垂下,湛蓝的眼睛像将要熄灭的灯火。
“静言,不要责怪他,我并不是一个好姐姐……”
“你姓白,不姓苏!你不是什么苏家大小姐!你不是!”唐静言瞬间激愤得双眼通红,“苏越他恨你!他什么都不知道!而你,到现在还想着保护他?!”
“我希望他永远都不要知道……”白瑜目光寂静,那是面对死亡的从容,“永远……”
“你才29岁!可是谁又知道你为谁而死?疾病无数!病入膏肓!他怎么会知道这是为什么?”
“可是,就算他不知道,你如此厚待他,到头来他是怎么对你的?你病入膏肓,他还不肯来见你一面!”
“砰。”玻璃窗户被大风吹开,清凉潮湿的风吹开所有的迷惘。
白瑜说:“我不后悔。”
唐静言无法面对她的执着,手足无措地踱到窗边。淋淋的水汽扑了她满脸,她伸手关窗。
这时,天空突然一道刺目的闪电劈开,几乎同时响起的惊雷震得她耳道嗡嗡直响,她惊得缩回手来,心电图却突然发出尖锐持续的响声。
她不敢回头,却不得不回头。
嘀——
心电图,一条直线。
窗户被大风吹得乒乒乓乓地响。
世界却在那一刻寂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