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可能自己一辈子都戒不掉这种毒药了。到最后,他还是忍不住主动给江锦郁拨去了电话,可是他满怀紧张和思念,却听见那冰冷的“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这让苏越失落无比。
苏越自嘲地笑了笑,他到底在奢望什么呢?不是一直这样的吗?姐姐生气的时候什么时候主动理会过自己?
不,还是有一点不一样了。那就是他觉得这样的情况越发难以忍受了,曾经姐姐从未接受过自己的爱,这种情况是常态,他还觉得可以忍耐。可是现在和姐姐在一起每天都像是泡在蜜糖里,他哪里还受得了这个?要是姐姐一直不理自己不和自己说话,可能到了最后,让他去哭着求姐姐回来也甘愿。
但姐姐已经把自己变成这个样子了,要是有一天她不爱自己了,那该怎么办?就像现在,只要姐姐超过十个小时不理自己,他都快要疯掉了。
这时敲门声突然响起,苏越放下手机,恢复了往常的表情,道:“进来。”
“董事长。”来人是苏氏的财务部部长,“关于之前您问我的那件事,我必须单独和您谈谈。”
“沈部长请坐。”财务部部长是姐姐手下的老人了,从姐姐继承集团开始,就一直跟在姐姐的手下。曾经他和姐姐对着干的时候,也一直想对付掉这位,现在他才知道当初的自己有多么任性和愚蠢。
自己继承集团之后,这位沈部长也一直对自己非常不满,自己想知道过去的一些事情,最开始他并不想告诉自己,直到昨天他才说服了他。关于过去的事情,姐姐一直瞒着他,但他也在努力地了解。
沈部长递给他一个文件夹,坐了下来,道:“董事长,这是我亲手整理出来的十一年前两家集团真实的财务报表。”他加重了“真实”这两个字。
听见这句话,苏越有些了然,这一点他早就已经猜到了,也了解到了一些,他点点头道:“希望您能告诉我,当时的状况。”
沈部长道:“早在苏瑜董事长接手集团之前,也就是十二年前,苏绍衡先生曾私自挪用白氏一大笔资金,投入了当时苏氏一个大型研发项目,后来研发失败,研发项目陷入搁置,而由于资金被挪用,当时白氏手中的地产项目资金链几乎断裂。这一点,在当时就被苏绍衡先生隐瞒下来了,就连财务部的人,也是在苏瑜董事长上任之后才查清楚的。”
苏越眸色一深,这件事当时他确实不知道。
沈部长继续道:“后来苏绍衡先生突然前往非洲考察,又抽走了两家集团大量的资金,由于轮船事故,苏绍衡先生被宣告死亡后,根据遗嘱,刚刚成年的苏瑜董事长继承了两家集团,但当时两家集团几乎只剩下一个空壳。”
苏越猛地攥紧了拳头,原来是这样!而他竟然可笑地以为是姐姐夺走了属于他的东西,憎恨着姐姐掌控着一切,憎恨着姐姐对自己的冷漠与不屑一顾。那些求而不得,让他扭曲了心智,让他做出了很多伤害姐姐的事。可是当时他的想法真的是太愚蠢了,以为得到了那些肤浅的东西,就可以得到力量,就可以掌控姐姐掌控一切,就可以让姐姐爱上自己了吗?真是太可笑了。
现在姐姐把这些东西留给了自己,他才知道,这些东西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掌控了这些也掌控不了他所渴望的东西,姐姐的爱才是他最渴望的,而只要她愿意给他一点点的爱,他就会心甘情愿地被姐姐掌控。
看着苏越脸色悔恨痛苦的表情,沈部长叹了一口气,道:“当时苏瑜董事长有苦难言,只能把这件事死死瞒着,否则两家集团不出意料马上就会垮掉。可是就当时的状况而言,已经无力回天了。她身体本就不好,当时天天加班,我看了都心疼。”
那时的他在做什么呢?那时他十六岁,正是叛逆的时候,浑身充满了青春期的躁动,又满腔热情地爱着姐姐。所以天天觉得姐姐不够爱他,不够关心他,而在姐姐心力交瘁的时候,他还天天缠着姐姐。可是他是那个人的儿子,是给予姐姐痛苦的那个人的儿子,姐姐恨他都是应该的,他哪有资格这样要求着姐姐的爱呢?
在苏越的沉思中,沈部长的叙述继续着:“但苏瑜董事长却铤而走险做出了决断,选择了继续当时失败的那个大型研发项目,而苏氏一直以来的合作伙伴唐远集团也突然伸出了援手,和我们签了一大笔投资,后来研发成功,苏瑜董事长才扭转了这个死局,不过就算是这样,两家集团也是过了两三年才慢慢恢复过来。”
原来姐姐一直在说唐辙和唐静言是她的好朋友,帮了她很多是这样的原因,可是当时他心里除了对唐辙的嫉妒,什么也没有。
沈部长目光复杂地看着苏越,有些忿忿不平道:“但没过几年,你进了公司,你的能力我确实是认可的,但你一天到晚和你姐姐对着干,简直是想把你姐姐气死。”
确实,那时候以为姐姐不爱自己,他为了得到姐姐,也为了表达自己对姐姐和唐辙走得太近的不满,做出了很多不应该的事情。
说到这里,沈部长摇了摇头,叹道:“算了,算了,这些我就不说了,现在人已经过世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过不了几年,我也要退休了,也不怕董事长你生气开了我,所以说句不高兴的,您想想人活着的时候您都做了些什么?现在人都死了,追究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傍晚时刻,昏黄的阳光从落地窗斜斜地照进来,已显老态的财务部部长慢慢站起来,道:“我只陪着阿瑜走过了十一年,尚且理解她,听说你们从小就生活在一起,又有什么误会是不能解开的呢?”
和财务部部长的谈话结束了,但了解到了过去的一切,苏越的心就像针扎一样疼,那时候的姐姐该是多么的痛苦多么的无助,而当时的他就会给姐姐添乱,什么忙都没帮上。
唯一一点庆幸的是,姐姐还活着,他还可以补救,还可以弥补对那时的悔恨。
他忽然觉得,自己因为吴沛姗那件小事和姐姐置气有多么不应该。他现在只想要马上见到姐姐,和姐姐道歉,让姐姐原谅自己。他以后一定会乖乖听话,不惹姐姐生气了。
现在已经快晚上七点多了,苏越马上买了飞往黄山的机票,下了飞机又乘车,到达剧组在黄山住的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半了。
不过江锦郁也刚刚回到酒店不久,今天苏越一天没找她,其实她也有点失落,她虽然嘴上说着让苏越别找她,还把手机关机了,但是她已经习惯了每次都是苏越主动,所以对此心里还是隐隐期待着,真是的关机了不知道打小徐的电话吗?不过要说消气,苏越没乖乖跟她道歉,那是不可能的。
洗完澡,江锦郁坐在沙发上,就着那天苏越带来的药膏揉着早上被吴沛姗打到的手,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看见是苏越,江锦郁开了门,但没说话,回到沙发上坐下来。看见姐姐冷淡的脸色,苏越乖乖地跟过来,他红着眼蹲在江锦郁面前,抱着她的腿蹭了蹭,因为飞快的长途奔波,他看起来有点疲倦。
“姐姐……”
“不是叫你别来吗?怎么又来了?”江锦郁动了一下腿,道,“起开,现在我看着你心烦。”
“姐姐……”苏越低着头,低声道,“阿越是来给姐姐道歉的。”
江锦郁伸手把苏越的下巴抬起来,让他仰起头看着自己,道:“那说吧。”
“姐姐对不起……”
“还有呢?”
“阿越错了。”
“错哪儿了?”
“不该不听姐姐的话,不该骗姐姐。”
“现在知道了?”
“嗯。”
江锦郁气消了一半,她垂眸,道:“你蹲在地上不累吗?快点起来。”
“不累。”苏越又温顺地蹭了蹭她的腿,道,“阿越以后会乖乖的,不管发生了什么,姐姐打阿越也好,骂阿越也好,就是别不理阿越啊……”
“先起来坐着。”江锦郁伸手把他拉起来,但苏越坐在她旁边,又开始抱着她的胳膊蹭。
江锦郁真是被他弄得没脾气了,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道:“你就是嘴上说得乖乖的,但还是要不停惹我生气。现在我看见吴沛姗在我面前上蹿下跳就心烦。”
苏越乖乖答:“嗯,阿越的错。”
不知道刚才弹痛没有,江锦郁又拿拇指在他额头上轻轻摩挲着,道:“现在怎么这么乖?不犟了?”
“不犟了。”苏越摇头,“今天姐姐都不接阿越电话,我们有十三个小时没有说话了,阿越好想好想姐姐,姐姐原谅阿越吧……”
江锦郁点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