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他一抬头,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侧前方那赵王何瘦弱的身躯,然后,他眼睛顿时一缩,然后就把话给咽了回去。
另一边,赵王何没有注意到落后自己半个身位的赵成,而是看了一眼殿中的大将军牛翦,又看了看殿中的其他大臣,面不改色的拱手道:“父王,儿臣上对得起赵国社稷,下对得起赵国列祖列宗,问心无愧,当然能理直气壮。”
与此同时,本来就关注着赵成的赵主父,先是见赵成用敬畏眼神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似乎是想要反驳却不敢开口的模样,接着,本不该开口的赵何竟然开口了。
见此,赵主父微微一怔后,立即意识到他好像弄错了一个问题。
想着,赵主父立即大骂道:“逆子,还敢狡辩,你随寡人来。”
说罢,赵主父立即起身向侧殿走去。
赵王何闻言,也跟着向侧殿走去。
侧殿。
父子二人相对而坐。
良久,赵主父用陌生看着面前的赵王何,问道:“为何要杀你哥哥,他已经失败了,你完全可以放他逃亡国外的,他可是你哥哥啊!”
赵王何看着自己面前的父王沉默了许久,认为要说服父王,绝对不能巧言令色。
于是,他实话实说:“若是父王你不偏心,儿臣自然愿意放大哥出国。
但,大哥身为代君,大哥之师大将军牛翦又手握重兵坐镇中山,儿臣为赵国考虑,不得不如此。”
“寡人偏心。”赵主父哈哈笑道:“寡人已经让你即位为赵王了,将整个赵国全都给你了,你竟然会认为寡人偏心,这是寡人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赵王何看着有些疯狂的赵主父,听着耳边传来的疯笑声,认真的点了点头:“不仅儿臣是这样想的,兄长也是这么想的,我们都认为父王你偏心。”
此言一出,赵主父的笑声顿时戛然而止。
“父王,十年前,兄长还是太子,是一个受尽苦难、身强力壮、众望所归的太子。在兄长没有任何过错的情况下,在群臣的反对浪潮中,父王因为母后的一句话,就废了兄长的太子之位。
从那时起,兄长就一直在心中认为父王你偏心。”
说着,赵王何看着沉默不语的赵主父笑道:“当然,兄长不敢说父王你怎么怎样,也不敢对父王你怎么怎样,但是,兄长却敢对儿臣这个刚刚失去母亲的稚子如何!”
赵主父闻言,心中一痛,眼中也微微发酸。
此时,赵王何见赵主父不开口,便继续道:“一个人得到他不应该得到的东西,那他一定会有祸患;而一个人失去他不应该失去的东西,那他心中一定会有怨恨。
所以,从儿臣即太子位的那一天开始,赵国失去了两个人,一个是疼爱弟弟的好兄长,一个是崇拜兄长的好弟弟。
而后,等儿臣即赵王位,赵国便多了两个人,一个失去所有且满怀仇恨的恶毒兄长,以及一个得到所有却日夜恐惧的羸弱稚子。”
说到这,赵王何看着赵主父笑道:“父王可知,这十年来,儿臣是怎么过的?”
“子何你···”赵主父看着脸上还留有惧色,仿佛还未从回忆中缓过劲来的赵王何,顿时心如刀绞,然后说不出话来。
“父王,你可知道,这十年来,儿臣最轻松的日子,便是父王你率军出征的时候。因为父王你每次率军出征,都会带着兄长一起走,而兄长一走,儿臣就不必再面对兄长那恶毒的眼神了。
而只要兄长待在邯郸一日,儿臣就常常于睡梦中惊醒,甚至寝食难安。
十年来,随着儿臣一天一天的长大,兄长对儿臣的仇恨与怨毒也一天一天的增长。
等到儿臣十二岁的时候,儿臣已经明白兄长仇恨我的根源所在,所以,从此以后,儿臣再也没有再向兄长示好,因为儿臣知道自己的任何是好都没用了,甚至将赵王之位还给兄长也没用了。
不过,儿臣也曾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等到儿臣行冠礼后,只要父王不幸,那儿臣不会对兄长下手,而是会像父王对待相国成那样对待兄长。
因为这是儿臣还有父王欠兄长的。”
赵主父听到这,心中微微一暖,但···
“可是···”此时赵王何话锋一转,用冷漠的眼睛看着赵主父道:“可是就在不久前,儿臣从老师肥义哪里得知,大王要立兄长为北赵王。
此事虽然失败,但父王你还是将兄长呆了多年的代地封给了兄长。
父王你可知你封给兄长的不是代地,而是给了兄长一个机会。”
赵王何冷笑道:“从那时起,儿臣就知道,儿臣与兄长之间,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同归于尽,要么只能活下一个。
而导致我兄弟反目,甚至势不两立的,不是我们自己,因为我们都是身不由己。
这一切的一切,其背后的根源都在父王你这里。
因为你的偏心,因为你的儿女情长,让我们兄弟二人走上不归路。
最终导致儿臣与兄长在邯郸血战四日,将士百姓死伤惨重,甚至兄长也死了。”
此时,赵王何看着沉默不语又面色苍白的赵主父,接着道:“书曰:‘郑伯克段于鄢。’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称郑伯,讥失教也。
所以,兄长虽然是死在儿臣手中,但杀兄长的那个人,却是父王你啊!”
赵主父听到这,顿觉赵王何的话如同一把尖刀一般,狠狠的扎向自己的心口,然后···一刀两刀三四刀······
然后,他的心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