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随即,她却又冷静了下来。她没忘她那晚忽然下定的决心。
她是汤家的孩子,她不能给汤家丢脸。
她便努力压住自己的情绪,轻描淡写回应:“我主修服装设计。”
他忍不住扬眉,轻轻勾了勾唇:“怪不得。”
燕翦敏感地抬眸:“什么意思?”
他叹了口气:“怪不得那天第一次见你,你大胆地穿一双大红的猎鸭靴来配淑女裙。那是需要有时尚触觉的人才敢做的搭配。”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又再度微妙了起来。
燕翦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来那初次相遇,他蛮横无理地直接撞过来之前……他原来还曾留意过她脚上的鞋子?
而且对于非时装圈内的人,好像也不会这么直接指出猎鸭靴与淑女裙搭配的大胆之处。
她咬住嘴唇,仿佛随时可能将嘴唇咬破。
他自己说完了也仿佛才明白这是在干什么呢。
搭讪。
跟女孩子没话找话。
甚至……只在兜着圈子表示自己对她的注意,是在明里暗里赞美对方。
他疯了么?!
他深吸口气,连忙解释:“呃,我的意思是说,我女朋友是名模兼新锐设计师,她用过猎鸭靴的设计,所以……”
燕翦又瞟了他一眼。
他便说不下去了。
他这又是在干什么?向一个被他做过那种事的女孩儿,显摆自己有名模的女朋友么?
一股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无力感和狼狈将他击中,他忽然在她面前感觉有些无地自容。他便懊恼地粗鲁一指那佛头:“算了,反正问了你也不知道。就先放你这儿吧,你找到答案了赶紧通知我。”
说完了都没敢看她眼睛,转身逃也一般地疾步而去。
走到门口,玉环又再不甘心地追问了一句:“你是魔鬼吗?你到底是不是魔鬼呀?”
詹姆士一双蓝眼恨恨盯住玉环。
玉环被吓着了,赶紧缩回去:“好吧你是魔鬼。”
詹姆士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能急匆匆奔出去。
这破鸟儿说的没错,在她眼里他肯定就是个魔鬼。
一个不配拥有佛头的魔鬼。
于是佛头对着他,都要流眼泪。
因为这佛头是詹姆士的,所以燕翦就总是心里有鬼,没敢就佛头流泪的事儿去向祖父求教。也没敢问家里那些对老物件儿都有所研究的长辈,她左思右想之后还是去问了时年。
可是时年也被问住了。
虽然时年的外祖父曾经跟许多国学大师有往来,可是她当年求学的时候,将书本之外的时间都只用在推理上了,所以也没学到什么。
燕翦一听便失望,垂下头去。
时年也明白燕翦的顾虑,便将这事儿给应下来了,“虽说我自己也解释不明白,不过你也还是交给我吧。回头我托人去问问。”
燕翦这才高兴了:“就是。你是记者,你认识的人多,总能问着的。”
时年先去问了母亲。母亲承外祖父的家学渊源,时年以为好歹多少能知道点儿。却没想到母亲还是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听了就点点头说:“佛头流泪,一定是悲悯红尘中人了呗。”
时年只能叹气:“妈,不是的。您再想想,还能不能有旁的缘故。”
许心箴又认真想了想,随即一拍掌,“我想到了。”
时年兴奋:“您快说。”
许心箴眨着眼道:“那自然是佛头它伤心自己的事儿了呗。”
时年无奈,只得退了出来。站在医院的长廊里,掏出了手机。
她自然是有一个最佳的求问对象,只想一想到要跟他联系,心下总有些惴惴不安。
那天在监狱门外,她跟汤燕卿情之所至拥吻在一起,良久之后松开,两人红着脸望着彼此……然后都听见了汽车引擎近乎嚣张的轰鸣声从身旁掠过。
那声音大得惊人,只有改装过的才会发出那么巨大到宛若飞机的声响。
转头,便都看见了是皇甫华章的那辆劳斯莱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