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那些手下的手臂,时年低声说:“詹姆!我不知道自己这样说是否合适,可是我还是想说——我替他,谢谢你。”
詹姆士停住脚步,回眸望来。
时年点头,“可是我还要说:你不是他,你只是你自己。他没来得及走回来,可是你还可以!不要成为他,拜托。”
詹姆士眯起眼来。
她说什么啊?什么他要成为皇甫华章?
他想笑,却没笑出来。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了那天剪短头发之后,看见的镜子里的自己。
是自己,却又莫名地有些陌生。
他皱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了。”
时年无法推开那几条拦着他的手臂,只好冲口而出:“想想燕翦!她一定不希望你成为下一个皇甫华章!”
乔治的案子办完之后,时年带解忧和母亲回了中国。
汤燕卿送到机场,千万嘱托,又在手机里嘱咐了祈修齐许多。
时年无奈地笑,按着他的手:“你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儿。一来乔治的案子虽然了结了,还有那么多相关案件需要你写结案报告,还要给媒体和公众一个交待;二来你是警员的身份,也不方便随意入境中国。所以你就乖乖等我们回来好了。”
汤燕卿哼了一声:“大不了我再辞职不做了。”
“又说傻话。”时年按住他的手:“别忘了,你是汤家人。”
登机入闸,汤燕卿目送她们母女三个离开,竟然没出息地红了眼眶。
不过这样也好,他也明白有些事情是该交给时年自己去做一个最后的交割。
已入了闸口,时年怀里的解忧忽然回过身来,伸臂朝向他,扁嘴红了眼睛:“小燕子,你为什么不来?”
汤燕卿一下子撞开人群冲过去,一把将解忧抱过来,按在怀里。他将脸埋在解忧肩头,柔柔地说:“小燕子也去了,心跟着解忧一起去了。解忧想小燕子的话就给小燕子打电话。不管什么时间都可以,小燕子的声音就会一下子飞到解忧耳边了。”
解忧这才破涕为笑,摊开两手摸着汤燕卿的面颊:“爹地在天上看着解忧,小燕子的声音在耳边陪着解忧。”
汤燕卿用力点头:“所以解忧是最幸福的女生。”
解忧便笑了,伸臂回到时年怀里,抱着大白,跟汤燕卿挥手告别。
方才的一幕,将时年好容易藏住的眼泪险些给逼出来。她躲在孩子肩后抹了抹眼,然后朝汤燕卿挥手告别。
这次暂别,她是为了更好地回来。
回到中国,时年在首都转机,先将母亲托付给祈修齐,然后带解忧从首都转机南下,去了那个解忧从小长大的江南古镇慈江。
母女两个到达的时候,正是初冬时节。
慈江临水而建,层层白雾从水上练练而来,宛若给古镇拢上一层轻纱的帐子。
古镇内白墙乌瓦,青石板路深邃幽静。
向阳的石路边缘,还存着深碧的苔藓。
时年握着解忧的手,站在了古镇入口的石坊下,抬头看那门楣,四个笔锋柔婉的字:念如初归。
时年裹紧羊毛披肩,心柔软地触动了一下。蹲下问解忧:“哟哟还记得这里么?”
解忧虽然离开的时候才四岁,可是却也毫不犹豫地点了头:“记得。爹地就是带着解忧在这石坊下,指着上头的字,教解忧独‘念’字。爹地说,那就是妈咪的名字。”
“爹地说,妈咪虽然暂时不在解忧身边,但是妈咪的名字就在这里陪着解忧。爹地告诉解忧,如果想妈咪了,就来这里看妈咪的名字。”
轻纱一般的雾气仿佛一下子都吹进了时年的眼睛里。
她努力微笑,“爹地说得对,只要心里有想念,那么就算暂时没有陪在身边,可是其实也从未远离。”
时年带解忧走进古镇,触目所及,陌生却又熟悉。
慈江临水而建,与曾经莫涯村的建在山里,地理和气候都有所不同。但是这里的布局、房屋纵横排列的模样,甚至房前屋后的门坊、雕花、绿植,都与莫涯村有着十分相近的模样。
立在纵横的幽深石板路之间闭上眼睛,时年明白,是皇甫华章重新营建莫涯村的时候,是按照慈江作为模板,将他和解忧从小长大的江南古镇移植到了莫涯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