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夜晚,汤燕卿搂着解忧,两人靠在一起,看上去已是睡熟了。
时年便压低了声音说:“妈,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想问您。却一直都没敢问出来。”
许心箴轻轻回眸也瞥向汤燕卿那边一眼,“我知道,你想问的是关于他的事。你爸不在了,他怎么说都行;可是我还好好活着呢,他实则最难过的那关是我。”
时年脸红,手却是凉的,紧张地握住许心箴的手:“妈……”
六年前的事,汤燕卿难辞其咎,所以如果妈不肯原谅,也符人之常情……尤其那天从墓地回来之后,母亲的情绪也出人意料地平静,于是这反倒叫时年更放不下心。
总觉得妈这是在刻意压抑着情绪,可是一旦压抑到了一个临界点上,却反倒会总爆发。
许心箴轻轻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女儿的手背。
“其实,我早就都知道了。”
“什么?”时年吓了一大跳。
许心箴轻轻叹气:“就在你失踪的那17个月里,他为了骗过皇甫华章,于是让自己表现得心理失控,也住进了深谷来。”
时年的心愀然一疼。
关于那17个月里的事,汤燕卿自己跟她并没多说过什么;而身边的人,也一定是被汤燕卿下了封口令,所以谁在她面前都没敢多嘴。可是纵然如此,她却也能够想象到那17个月里,他曾经历的是什么。
许心箴深深叹了口气,抹了抹眼角:“那段时间里,他跟我是一样的。虽说都不是在真正的病情状态里,可是事实上心上是一样有创伤的。那段时间都是他陪着我一起熬过来的,没人的时候他就也悄悄儿地一点一点说起了过去的事。”
时年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怪不得妈并没有太激动,是因为妈早就知道了!
许心箴轻声唏嘘:“其实……对于当年的事情,我多少是知道那里面有个男孩子的。虽然当年你对网友的事瞒得很紧,一点口风都没漏过;可是我是你妈,我怎么会看不出来自己的女儿那段时间有些不对头呢?”
“你也许自己都不知道,你那段时间里每天的脸上都放着微光,你无论遇见什么事都是含着笑的。我就看出来了,你有了小秘密。而对于女孩子家来说,除了有了心上人之外,还有什么样的小秘密能让你变得那样?”
“作为母亲,总对自己孩子的初恋十分紧张。我就也千方百计想偷偷知道那孩子是个什么人。”
时年的脸大红起来。虽然都时过多年,可是这样说起来,她仿佛还是那个当年被母亲抓了包的少女。
许心箴便又是叹了口气:“我也犯了所有母亲同样的毛病:我翻了你的日记本。看见你画过的一个男孩子的面容。”
时年羞得无地自容,抬手捂住了脸。
其实从前在网上她没见过燕七的模样,她是在自己的脑海里给他“画像”。一定程度上也是运用了心理分析法,根据他的性子、根据他言行的特征,来勾勒他可能的容貌。
那都是一种少女心情萌动的时候,下意识的勾画罢了,并不能够作为辨识的依据的。
她低低道:“也不像……您还当真了?”
许心箴转过头来,认真盯了女儿一眼:“还说不像?那我怎么在他跟你去深谷的时候,一眼就瞧出来了?”
“啊?”时年大惊:“您……当初就认出来了?”
怪不得,妈最开始对汤燕卿的态度不是很客气,妈最开始反倒是相对有一点喜欢皇甫华章的。
许心箴叹息:“你自己认不得,是因为你曾经干脆忘了那个人和那回事啊。”
许心箴说完了,也仿佛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她向后靠去,闭上了眼睛。
“原本我是有点恨他,为了你爸……可是后来,我却眼睁睁看着他在为你受的那些苦。我就想,算了。你爸殉职,也只是做了他很为一个警察、一个父亲所应该做的事。而你爸平生最大的心愿,也无非是有人能像他一样爱着你,保护你。既然这个孩子已经做到了这个份儿上,甚至不比你爸少,那我想你爸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含笑瞑目了。”
所有的往事都落下帷幕,而崭新的一切已经随着天边第一道曙光,徐徐绽开。
回到了m国,稍事休息,汤燕卿便通知了汤家所有人,让大家不管是当州长的,还是当法官的,也不管置身全球何处,都得安排出时间来,带着厚礼赶紧回来。
因为,他要正式带时年回来“收红包”了。
接到燕七少爷这么跩的通知,长辈们都忍不住笑骂:“不是应该新人进门战战兢兢才对么,怎么反倒成了我们要主动送上红包了?”
汤家这边虽说热热闹闹地准备,可是时年自己还是未免紧张得好几天坐立不宁。
她跟安澄说的时候倒是简单,可是当真要正式走进那个大门去拜见,接受汤家人审慎的评判,她也会由衷升起自惭形秽之情。
因为……该怎么办,总觉的他那么好,而自己仿佛总配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