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天几乎没什么机会再说话,因为他几乎除了放她呼吸,就一直都在吻她。
从这一天开始,她的世界彻底地覆天翻。
她再逃不开他的热烈和亲昵,他甚至都不再在乎她刻意的抗拒。除了随时随地会送来的吻,每次入睡他也总要将她抱过来裹在怀里。
她对这样的异性亲昵十分陌生,每次都在甜蜜之外反倒有些心惊胆战。
那时唯一的侥幸是这房间虽然装修得像是宾馆的客房,不过好在没有床,也没有被褥,否则……否则他怕是早已强要了她。
他虽然将亲昵的速度推进得十分霸道,可是细节的相处却还是极尽的温柔。
比如入睡时,他虽然强行将她裹进怀里,可是却没有做过分的事,他只是拥着她,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地“讲故事”。
天啊,一个故事要有那么多字,她要一个字一个字地去分辨。时常分辨不到十个字,就已经睡熟了。
跟“数山羊”的道理是一样一样的。
在跌入梦境的瞬间,她总能感觉到他的唇烙印在她发顶,仿佛在温柔地说:“睡吧。”
汤燕卿买过卫生棉的小卖店里,几天后来了一位老人。老人也直奔摆放卫生棉的货架去,小卖店的老板都看得一挑眉。
在这样的小村里,人们的观念还没有大城市里那么开明,于是女人这种用品还极少有男人出来给买。上回那年轻小孩儿倒也罢了,可是这回来的还是个老头子……这事儿就有些越发古怪了。
不消说,这位走进小卖店来的老人正是时浩然。
他站在货架前,眼睛的余光却瞄着小店老板。老板的神色让他微微眯了眼。
他便转而拿了盒烟,走过来结账,有些尴尬地解释:“都是我姑娘,要买那个什么,非让我帮她顺道带回去。你说这养姑娘真不容易啊,什么都得给她管着。”
小店老板这才笑了:“谁说不是呢,养姑娘不容易,还都是给别人养的,费心费力地养大了就跟别人走了。”
时浩然用这样的方式巧妙取得了老板的共鸣,便心下更觉得来对了。
他抽了根烟,跟老板借了个火,然后慢慢悠悠地说:“咱们这当爸的就是想着,将来等姑娘找了对象儿,对象儿也能跟咱们似的,豁出这张脸皮来给姑娘买这玩意儿,不怕被人笑话。”
老板也点头:“是啊是啊,都知道养姑娘是赔钱货,可终归是从小捧在手里养大的,总归也希望找见的对象儿也得跟咱们一样用心。”
时浩然忍着心里想念女儿的难过,吐了口烟,笑了笑:“像老板你都没见过小年轻的替对象儿买这玩意儿的吧?”
老板便笑了:“还真别说,我还真见过。就前几天,有个小男孩儿,哟,长得可漂亮了,个子也高,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儿。人家就来给对象儿买过这玩意儿,还可认真地问过我,这牌子好不好用啥的,一点都没抹不开。”
时浩然的心中登时一片轰鸣。
疲惫的他站立不稳,摇晃几下,险些落下老泪来。
念念啊,爸终于找到你了。
时浩然的话一点都没假,身为疼爱女儿的父亲,他虽然还没替女儿买过这玩意儿,可是他却还是知道女儿的生理期的。于是这几天他排查村路小店的时候,便又加入了卫生棉的这一搜索条件。
因为无论从现场目击者的口供,还是其后的嫌犯身份侧写,都可以确定嫌犯是男性。而男人一般都对女人的月事抱有类似于恐惧的感觉,所以他们即便再不愿意,也一定会出来给她买卫生棉。
只是店老板提供的信息让时浩然大为意外。
是极漂亮的年轻男孩儿,从相貌气度上能看出家庭背景不凡,说话的时候还带着点洋腔……这完全不符合最初对嫌犯的身份侧写啊!
时浩然走出小店,自己蹲在一片黑暗的墙边,吹着冷风,让自己再冷静地好好想一想。
这样一想,便也因为这突然出现的线索,而使得自己此前推理中遇到的瓶颈终于打开了。
比如为什么会按照原本嫌犯的身份侧写所追查的隐身点都落空了,是因为嫌犯中出现了身份完全不符合身份侧写的人。那么这个人的思维方式就会全然跳脱他之前的推断,造成了警方调查的连续扑空。
时浩然蹲在黑夜里用力吸着烟,再回想店老板所描述的那个年轻人:说那年轻人从容不迫,走进来买卫生棉一点都没紧张。由此可见,这年轻人既然有自由进出的权利,那就一定是嫌犯的同伙。
十月在这北方的城市已是秋末冬初,夜晚的风寒凉地扎进时浩然的肺叶。
他有一个直觉:此前将警方玩于鼓掌之中的、彻底改变了嫌犯行为方式的,怕就是这个年轻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主犯就是这个年轻人。
时浩然便更是忍不住难过:一个好好的年轻人,既然身份背景也不错,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犯罪的事情来?
这样的小村,夜晚来临之后村民们都早早地睡了。村里极少窗子露出灯光,于是整个小村几乎一片漆黑。就在这样的黑暗里,一双蓝色的眼睛正无声打量着时浩然。
时浩然扔掉烧到手了的烟蒂,也霍地回首望过去,冷声问:“谁?!”
虽然年纪大了,虽然这么多天不眠不休地苦苦寻找,可是这位老人家却还是这样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