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逢晚愣住,和中年男人对视,“……爸?”
温父的目光短暂停留在她身上半秒,像看一个陌生人,眼神不带任何感情的,冷漠地擦肩而过。
谢权敏锐感知到他握住的那只手慢慢攥紧。
然后又无力地抽走所有力道。
从他的角度,能看清温逢晚的睫毛轻轻颤了下。
沈呦也听见了温逢晚的那句“爸”,她试探地问:“逢晚,你……认错人了?”
温逢晚轻扯了下嘴角,挤压了许久的、许多年的叛逆因子,仿佛在这一刻涌了出来。
她歪头看向温父离开的背影,冷声说:“的确是认错了。”
得到答复,沈呦觉得不对劲,正常人哪会认错自己的父母。
第45章 唇釉沾在了他嘴角。……
温父和专家团一起离开, 温逢晚收回视线,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时间一久,不管什么情分都会变得生疏, 就连亲情也是如此难以捉摸。
她也没有……那么差劲吧。
难道在她父亲的心里, 承认她是他的女儿,是一件极其羞耻和难以忍受的事情。
温逢晚脑海中思绪纷杂, 积攒了许久的负面情绪一股脑涌来。她从谢权手掌中抽出手, 尽量维持平静的语气,“我出去透口气。”
谢权手中一下子空落落的,他没追上去, 给她一个人静静的时间。
温逢晚离开后, 沈呦凑过来小声问:“晚晚的小男友, 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谢权也被温父的态度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太想说话, 但沈呦是温逢晚新交的朋友, 他顾及着这层关系,非常礼貌地、笃定地“嗯”了一声。
沈呦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你还可以再直接一点吗?”
谢权很好脾气的改口:“一般正常人, 都不会认错爸妈。”
沈呦觉得这句话比较能接受, 转过脑袋独自忏悔去了, 过了两秒,她又猛地转过头:“所以说那个专家头子真的是逢晚的亲爹?”
谢权目光幽幽盯着手术室的门, 他在温家住过半个月,那时候温煦给他的印象就是彬彬有礼外加一丝严肃,对子女管教严苛, 温寒声的优秀便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
有温寒声这样的哥哥在前,大家对温逢晚的关注点变得格外奇怪。他们每时每刻都在拿她和温寒声作比较,不管是学校里的同学, 还是温家的旁系亲属——
口中无非是几句万变不离其宗的话:
“逢晚学习赶不上你哥哥呀,多向你哥哥学习。”
或者是,“温煦你就别太要求逢晚多优秀了,她一个女孩子迟早是要嫁人的,再说还有寒声呢。”
听起来稀疏平常的话,落在心思细腻的人耳中,就会有深层次的含义被一层层揭开。
是啊,他的逢晚不过是一个女孩。一个比他遇见的所有异性都要好的姑娘,但在他们眼中却成了光芒衬托下的暗影,即便她很努力地将所有事情做好,仍旧得不到任何称赞。
因为在大多数人的认知中,她的优秀是常态,以至于很小的瑕疵都会被放大无数倍。
最后,她将自己伪装起来,伪装没有棱角的,温和平静的,别人眼中“温逢晚”的样子。
谢权垂眸,盯着手心看了许久,“但那就不是你了。”
他的声音细微,在寂静的走廊中却能听清,沈呦眼神迷茫看向他,“什么就不是你了?”
谢权看了眼时间,温逢晚出去了十分钟,他开始不放心了,“没什么,我去看看她。”
医院每层楼的走廊尽头都有露天阳台,临近吸烟室,除了进去抽烟的人,来往的人并不多。四下寂静,昏沉的夜色将女人的身形轮廓拢住,背影也模模糊糊的。
谢权经过吸烟室,里面恰好有人推门出来,一股浓重的烟草味袭来,又被穿堂风一吹。
四面八方都是烟味。
谢权身上穿着黑色衣服,比较容易留味,他揪起衣领放到鼻尖闻了闻,只闻到淡淡的香味。他不放心,又退到楼梯口,借着清新的空气对比身上的气味。
味道不重,但他怕温逢晚不喜欢,抖动衣服试图驱散掉这股味道。
在楼梯口吹了五分钟的凉风,谢权迈开步子走向阳台。
温逢晚脑子里很乱,这十几分钟好不容易捋顺思绪,男人温热的手掌放在她发顶上那刻,她的脑海又变得乱糟糟的。
她抬眸对上谢权深邃的眼睛,抿了抿唇,不说一个字。
谢权就着这个姿势,慢慢俯身凑到她跟前,好像在确定她有没有哭鼻子。确定她还没有到痛哭流涕的程度,高悬的心忽然落下点。
温逢晚察觉到他神色的变化,干巴巴地说:“你看起来有点遗憾。”
“不是,”谢权掀起眼皮看她,“我怕你哭。”
温逢晚动了动唇角,“没哭,这种程度还不至于。”
谢权揉了两下她的头发,“温叔叔是不是高度近视?那种一两千度的,不戴眼镜人畜不分?”
温逢晚听出他想安慰自己,但这安慰的角度太奇异了,而且——“他一百多度的轻度近视。”
谢权慢悠悠地说:“那奇怪了,不是眼睛有问题,怎么能……”
话语戛然而止,他退开两步,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唇畔陷下去一个小小的漩儿,“也可能是你变得太好看,他没认出来。”
温逢晚被他逗笑了,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脚,“你今天吃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