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疆(2 / 2)

我也不知道自己最后喝了多少,昏昏沉沉之际,仿佛看到一身红袍的姜傻狗走进大殿,美人们七倒八歪地山呼万岁,我坐在殿中央目光朦胧。

尽管一时迷醉,不能看清,但却能从声音里,听到他发了大火。

“让你们来请安,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打扰太后清净,你们倒是好,竟然跟太后喝酒,还喝成这副模样,这成何体统!要是不愿在宫里待着,便都回家去吧!”

美人们被他训哭了不少,我想站起来阻止他,可爬了好几次都没爬起来,于是气得攥拳捶地:“姜初照你怎么回事?是哀家让她们陪我喝酒,你为什么要骂她们。你有本事,来骂哀家。”

他似乎更气了,气到嗷嗷地叫唤,果真跟街头傻狗一模一样:“都回各自宫里待着!没朕的命令不许出来,更不许再来凤颐宫!”

到底是他的美人,他又是皇帝,所以二十个全都听他的话,真的走了。

除了云妃好像回头望了哀家一眼,其余的连看我也不敢。

我可太难过了。

从嫁进宫来,我就盼着儿媳环绕的场面,好不容易盼来了,可这场面持续还不到半天,就被这上蹿下跳急赤白脸的傻狗给搅和黄了。

他怎么能这么气人。

姜初照走过来,蹲在我面前,瞥了一眼地上的酒壶酒坛,冷嘲热讽道:“当太后就是爽啊,喝成这样也不怕别人骂你,反正后宫里你最大。”

“还说没人骂我,你这不就是在骂吗?”我看着他,气得脸颊充气,“别以为我喝醉了,就听不出来。”

他戳了一下我鼓起来的脸颊,眉头皱到了天上去:“到底是有多开心,怎么能喝这么多?”

“姜傻狗,”我躲开他,揉了揉发烫的脸,委屈道,“你就是觉得我好欺负。”

他唇角的肉剧烈一抽:“你叫朕什么?”

“傻狗,”我重复着,“你骂人的时候,跟傻狗有什么区别?”

他冷笑着点头,但肚子里像是积了数不清的怨言:“真行。原来朕在你心里是这副形象,”他忽然想起什么,面色缓和了一些,“朕听说母后画过红毛小狗的风筝,难道是在画朕?”

我被酒气熏得脑子也不太好使了,见他这么问,竟然有些开心,甚至举起手掌,补充回答道:“之前的小乌龟姜初见,其实也是你。”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那王多宝那个点心铺子……”

“你说‘阿见’?”我欣喜点头,“没错,哀家给你送过的绿豆馅儿小狗的点心你记得吗?那个也是你。”

他唇角抽搐:“朕以为太后对朕漠不关心,竟不知你暗地里这么记挂着朕。”

“我可记挂你了,”我盯着面前的桃花眼眸,“我一直很记挂你,你有四年,没搭理我,我却一直惦记你。不然,怎么可能嫁进皇宫呢。”

他便这样愣住了,也不知在想什么。

“你在西疆呆了四年。西疆漂亮吗?我问过苏得意,他说西疆有连天的沙漠,沙子细软像泥粉,但是一点也不脏,沾在衣服上都能抖掉。晴天里,会有小孩子和长不大的大人,坐着木板从沙峰上往下滑,很快很吓人,但是翻倒了也不要紧,因为沙子很软呢,躺进去也挺舒服的。

“不只有沙洲,还有绿野,苏得意说瓜果很甜,我问他有多甜,他说像蜜糖一样甜。还有连成片的葡萄树,夏天可以带着竹席躺在树下,一边纳凉,一边吃葡萄。他讲得真叫人眼馋呀。

“西疆的女人也漂亮,她们的衣服跟我们不一样。有很多妆戴,跳起舞来泠泠作响。当然,苏得意说她们不止会跳舞,也很能干。有些女人做的烤羊肉,比男人做的要好吃。”

我咽了咽口水,正准备问,他这辈子为什么没有带个西疆的女人回来。

“乔不厌,”他忽然又开始喊我的名字,语气温柔得不像话,还带着蛊惑,“你想知道西疆的事,为什么不来问朕,而去问苏得意?”

“你太忙,也太累了,刚做皇帝,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一不小心就被权臣裹挟了,还挺难的。”

他把我散落的鬓发别至我耳后:“还是来问朕吧,苏得意不过在那儿呆了半年,知道得太少了,朕讲得比他好。”

我摇了摇头:“不能知道太多,不然总想去。”

想到这儿,便不可抑制地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想到今天嫔妃们转述给我听的话,于是心头泛起大片酸涩:“诚然哀家选儿媳有自己的私心,但更多的,也是为了你。可你却总是拦着她们,不让她们见我。我已经去不了西疆了,你让我看看美人还不行吗?”

“对不起,”他竟真的给我道歉了,“朕错了,你若是看到她们能开心,便看吧。”

“只有儿媳,却还是觉得有些孤单。”

他神情一滞,良久后才开口:“乔不厌……”

我看着他,诚恳提议:“你要不生个孩子给哀家看看?哀家今天问了,有好几个姑娘,想给你生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