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看着这小船,实在有些担心这船能不能装得下这几个人,手拍着连长的背示意他停下来,“我老啦,活够啦,让年轻的先上。”
连长哪里会听他的,先把老爷子背上船安置好,再想去接方柳时,廖青梅已经牵着方柳上了船,接下屋顶上另外几个也都跳到了床上。
“同志,四嗲楼顶上还有不少粮食呢,不能一次运走吗?”最后上船的一个中年妇女想了很久,有些纠结地问道。
受灾的时候,粮食是多金贵的东西,她们被救到岸上,可是身无长物,可要怎么活下去。
话一说出口,她就知道自己问错了,要是把粮食捎上,船就这么大人放哪里去?中年妇女惆怅地看了眼水汪汪分不清方向的水国,她也是心疼四嗲那几千斤粮食,还有家里没有收上来的收成。
从救援船出现到登船,方四嗲没有提过一句要去取钱物的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方柳先上,现在听到那中年妇女这么一问,突然就笑了,“没事没事,这人啦只要不懒惰,活着就啥都有啦。”
说完看着西边的乌云,挥了挥手,“走吧,这会雨停了,还不晓得什么时候又要下下来。”
老人家通情达理,连长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掉转船头就想走。
“别别别!”一直没出声的方志强突然开口,瓮声瓮气地,喊完了又不吱声了,就眼巴巴地看着连长,弄得连长好不容易明朗一点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视线往前方一扫,大概百来米远的地方确实有一颗杉树尖冒在水面上,那里就是方家。
“同志……”方志强搓着手,不大好意思开口,除了被救援的人员,船上其他人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不过千万不要被他这表面老实的样子给欺骗了,任方氏强悍,方志强的性子确实不怎么硬气,但方家数无赖,他绝对排在前三,连任方氏都要退后一步,现在是有任方氏冲在前头,他才是现在这副鹌鹑模样。
再者一个大男人,作出这副样子,其实也挺恶心人的。
“呀,志强叔,你咋来啦?你见着我爸了吗?你是来接我和爷的吗?”方柳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看着方志强,眼里闪过不屑。
洪水来的时候是她跑去方家敲的门,让她们一家去她家楼上躲灾,结果倒好,方家人趁着水位还不高的时候,半夜把爸爸离开家前充好气的轮胎给划跑了,那时候水才到一楼窗台那么高,方二奶奶还偷了爸妈藏在柜子顶上的钱。
她们划着轮胎走的时候,她听到动静追出来看,打着手电筒照过去,一眼就看见秀芬婶怀里抱着的就是她妈妈的皮包。
方柳跟个小机关枪似的,问题一个个蹦出来,弄得方志强都有些招架不住,“我妈妈的皮包秀芬婶是不是喜欢啊?用用就行啦,啥时候能还回来呀?我爸知道你们把我家的轮胎船划走了吗?……”
方志强被问得面红耳赤,虎着脸,“小孩子家家哪里这么多话,这么多嘴,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啧啧!廖青梅摇着头,方志强脸皮似乎比后来薄很多啊,不过也只是脸皮稍薄而已。
方志强这是习惯了任方氏冲在前头,从来都是在她身上坐享其成,哪里面对过这种情况,还是被个小孩子怼着无力辩驳,他很想说他没见着方柳妈妈什么包,可是那包里一块手表还戴着他手腕上呢,哪怕是个女式的。
方柳说的话的时候就是盯着他的手,方志强只觉得手腕烫得很,恨不得赶紧把手表解下来扔水里,来个毁尸灭迹,但想想还是舍不得,只悄悄拉了拉衣袖把手表给遮了起来。
方柳鼻子里冷哼一声,扭开脸不再看他。
这还是当叔当婶的呢,她家里轮胎好几个,打气筒也有,要是那天夜里他们有点良心把她和爷爷叫起来,费点力充上气一起走,她也不会这么怨恨方志强一家,她们也不至于被困在屋顶上两天,眼看着水位一点点涨上来却无能无力的感觉,方柳这辈子也不想再经历了。
她父母小时候在县里的工里做临时工,前年起又跑到市里去做小生意,她从小就是跟爷爷相依为命长大的,她家里条件是比村里人要好,但她真不把那点钱放在心上,什么都比不上她爷爷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