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禾看着刘鼎,等待他的决定。
刘鼎将手中的情报轻轻的翻过来,扣在桌面上,然后走了出去。
朱温是借刀杀人,他又何尝不是借刀杀人?
朱有泪说得没错,没有这四千人的血债,赵犨是绝对不会和朱温彻底决裂的,如果他不和朱温彻底的决裂,鹰扬军就无法顺利的占据陈州。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他都没有救援赵双的理由。
只是,他还没有适应,他还没有适应这种血淋淋的作壁上观。
但是,总有一天,他会适应的。
……
陈州。
大风从北方吹来,卷起了遍地的枯枝败叶,在漆黑的天空中飞舞着。
庭院里面的槐树,已经没有了树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在大风的肆虐中颤抖。
喀嚓!
时不时的,都有枯枝被大风吹断,从树上掉下来,发出沉闷的声音。
在槐树的下面,一个老人,一个青年人,正在面对面的站着,两人的身边,则是无尽的黑暗。大风将两人都吹得衣袂飘飘,身上的盔甲仿佛都要被大风撕裂开来
老人正是节义军节度使赵犨。
青年人则是鹰扬军鹤字营指挥使张祥鹤。
张祥鹤是接到刘鼎的命令以后,前来给赵犨通报消息的,但是,赵犨根本不相信他所说的一切,坚决认为是鹰扬军的阴谋诡计。张祥鹤也懒得争辩,只是严峻的说道:“大人,我军已经派出海军陆战队,前往增援,但是,路途遥远,行军缓慢,加上敌人又是契丹骑兵,恐怕后果……还请赵大人有心理准备!”
赵犨苍老的声音显得非常镇定,冷漠的说道:“谢谢你们的好心!不过老夫深信,这样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我英勇的节义军将士,能够应付一切的困难!”
张祥鹤躬身说道:“赵大人,言尽于此,告辞了!”
赵犨面无表情的说道:“送客。”
张祥鹤转身走了。
当张祥鹤的身影离开庭院的时候,赵犨的身影,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原本挺直的身躯,突然间佝偻下来。他轻轻的咳嗽了两声,居然是鲜红的血迹,他急忙将手帕藏在怀里。然而,地上已经洒落了一小滩的鲜血,于是他急忙用脚尖挑起一些泥土,将血迹遮盖住。
“朱温……”
“双儿……”
赵犨低头喃喃自语。
他知道张祥鹤所陈述的一切都是真的,朱温真的是要对他动手了。高季昌是什么样的人,他是非常清楚的,朱温用高季昌来撤换霍存,正是为了给契丹骑兵让开偷袭的道路。然而,他现在已经来不及将信息传递给赵双,或许现在契丹骑兵已经开始出发。现在的他,只能祈求上苍的保佑,祈求这一切都是梦境,只希望梦醒了以后,赵双和四千节义军将士,能够平安的站在他的面前。
然而,他深深知道,这一切是不可能的。
这四千节义军,都是他一手一脚拉扯起来,他熟悉其中的每一个军官,熟悉其中的每一个士兵。这里面不但有他的亲弟弟,还有他的三个侄子,两个远方堂兄弟,他可谓是将全部的力量,都交给了朱温指挥。为了朱温,他几乎是贡献了陈州的全部力量,陈州军民节衣缩食,也要将足够的粮食送给宣武军。
但是现在,朱温却反过来狠狠的咬了他一口,他不但和契丹人勾结,出卖国家利益,还为了不让自己和刘鼎合作,卑鄙的借助契丹人的手,消灭节义军的主力。
他后悔,没有早点识别朱温的无情无义,被他表面的憨厚给蒙蔽了。
他后悔,没有早点和朱温决裂,致使节义军的主力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他后悔,没有相信鹰扬军的话,以为一切都是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