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火灾眼见得是人为纵火,击退火情不过是最简单的步骤。之后的善后工作恐怕稍不小心,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他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恭恭敬敬地报与卫侯爷自己所知的情况。
“纵火的匪徒共有十余人,被巡城将领当场击毙五位,活捉两位,……剩下的,趁乱逃跑。”他有些忧心地看了一眼卫侯,补充道,“起火原因已查明,应是与库房周围故意泼洒易燃的桐油。居心极为险恶,存心便是取杨家满门的命。”
思及近日杨令仪于朝堂之上自曝与东宫结党,一下子至太子于危难之举,救火将领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下意识地去寻上司,正正巧与卫枢凌凌的目光对上。
卫侯一定知道!甚至是早便知道……
巡城的兵力凑巧捉住匪徒活口,他本人来得又极快。
一切好似都过于凑巧,让人不敢深想。
救火将领打了一个冷颤,在心头狠狠抽了自己一下,把那隐隐的揣测利落地丢入地底,安静地等着卫枢答复。
知道了自己不该知道的,在这一团乱象的官场,反而不是好事。
第62章 进击的贵妃
将领瞳孔之间的异色尽皆收入卫枢眼底。
不过他对这些拿不出证据的揣测丝毫不以为意, 头也不抬地起草奏章,并未把灰袍将领的话放在心上。
那汉子看见上司并未深究自己,绷紧的肌肉终于放松的不少, 暗暗发誓要把这事永远烂在肚子里。
“不必忧心此事, 诸位的恪尽职守我已看到。此事自会原原本本的报与陛下,交由邢狱处理。”
卫侯爷再次检视一遍名册, 确定周详完备之后, 起身拍拍灰袍将领的肩膀,朝着宫城的方向走去。
灰袍将领拭一拭脸颊之上的汗珠,目送卫枢颀长挺拔的身影逐渐走远, 喃喃自语道:“这高官厚爵,一般人还真消受不起。杵在这群穿朱着紫的大人们中间, 真是一不小心便被人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原本东宫虽没实权, 好歹有个太子之位。如今这一番折腾下来, 太子殿下的命运, 真是难说了。
不过,这又关他这个小卒什么事?瞧见卫侯这手段之后,更是让他觉得, 安心在大人手底下当差, 差不了。
每月领一份不多不少的月俸, 回家便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这日子简直快活似神仙嘛。
灰袍小将打发走前来汇报情况的手下, 再次撸了撸袖子,埋头苦干起来。
……
却说带着奏折离去的卫侯爷, 却同自家长随一起,被拦在了太极宫前。
捧砚仰头去望天上的日头,凑在自家主子身边小声嘀咕:“爷, 看天色这都快巳时了,陛下怎么还不宣召您?”
“大内禁地,噤声。”卫枢丝毫没有被嘉元帝晾着的惴惴难安,老神在在地一阖眼,年纪轻轻便练就了朝堂之上那些老油条的波澜不惊。
谁让咱们这位陛下,虽没有什么治国之才,但玩弄人心的权谋之术却做得极为熟练。
此番不过是顶着日头在太极宫前等上半晌,若是那些早已修炼成精的老臣在场,怕是早便拍着捧砚这个后生的肩膀,告诉他习惯就好。
最最好的,是不仅具备这强大的心理素质,还要在嘉元帝面前演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不着痕迹地透露出自己早被这难测的君威给折服。
卫枢对所谓的讨龙颜欢心毫无兴趣,反正料想自己手上的折子一递上去,嘉元帝再好的心情都要泡汤。
就……很无所谓。
巳时三刻,态度很有问题的卫侯爷终于等到了嘉元帝宣召。
被一位绿衣小黄门领着,他转过列在偏殿的八扇屏,看到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嘉元帝。
殿内的地龙烧得旺盛,伴着嘉元帝如同拉风箱一般的喘气声,显得很是憋闷。
卫侯爷不慌不忙地扫视一圈扇屏,却在如水般光滑的地面上瞧见一角碎掉的玉石镇纸。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方才这殿内分明有人来过,还惹得嘉元帝发了不小的脾气,一张微黄的面皮气得发紫,此刻对卫枢也没什么好脸色。
“卫卿求见朕何事?”
他努力工作,努力生气,反而因为黑历史太多,而被误解成摆架子,就很气……
“陛下,昨日夜间,尚书巷突发大火,波及甚广。”可惜卫侯爷的体贴用不到他身上来,当即开门见山,递上奏章。
嘉元帝深吸一口气,心下暗道不好,一把接过那册折子一看,差点没当即背过去。
逆子!逆子!
他这是造的什么孽?
前脚刚刚审问完自曝的杨令仪,后脚便发现有人杀了他全家。
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呢?
大致是他脸上原本的逐渐平静的风雨,再次掀起了惊涛骇浪,一下子掀翻了太子在他心目中遥遥欲追的小船。
饶贺之年是他亲生的娃,嘉元帝的拳头还是忍不住硬.了。
好像掐死这个倒霉孩子……
前脚人家刚刚指控你,后脚你便采用这般毫无退路的方式报复。这不仅是把杨令仪逼上绝路,更是间接承认了你的心虚!
呼……
嘉元帝捂着胸口,好不容易喘匀了这口气。
思及了缘道长传授的仙法,他急忙盘腿打坐,待到自觉体内真气运行了一个大小周天之后,终于勉强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