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北枳手伸在半空,却什么都抓不住。他环首四顾,似乎是想找出那袭红影,却发现石桌,石凳,酒壶,酒杯,就连身处的亭子,也全都不见了,天地只剩一片刺眼的白色。
叶北枳急了,开始跑了起来,却始终看不到别的东西。忽然余光中有一抹金黄照射进来,叶北枳下意识闭眼。
耳边传来喊杀声,怒骂声。
“窝藏朝廷钦犯,长风镖局——灭满门!”耳边传来声音,叶北枳缓缓睁开眼,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身处一个熟悉的庭院中。
身边人影绰绰,却都是一片灰色,唯有天边挂着的那一轮落日,挥洒着刺目的金黄。
无数身影从叶北枳身边跑过,锦衣卫在镖局里开始了屠杀。
身后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叶北枳回头看去,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那个“叶北枳”一身狼狈,在三名锦衣卫万户的攻势下逐渐力竭。
一把铁枪掷来,成功拦住了抽向“叶北枳”的钢鞭。
“砰!”另一边传来响声。叶北枳回头看去,看到吴长风倒在了血泊中,胸膛整个都凹陷了下去,鲜血从口中疯狂涌出。
“叶北枳”踉跄着走了过来,钢鞭抽在背上,他一下跪在了吴长风面前。
叶北枳就站在“叶北枳”身后。
“叶北枳”看见吴长风眼中倒映着夕阳的余晖。叶北枳看见吴长风在看着自己。
“你在找什么?”吴长风问道。
叶北枳张了张嘴:“我,我不知道……”
灰色的场景逐渐后退,吴长风的身影也逐渐拉远了。
叶北枳大急,疯狂奔跑起来,他伸着手,仿佛溺水的人要抓住最后一颗稻草:“你们去哪——!”
吴长风的声音空荡荡传来:“叶北枳——你的刀呢?”
不知跑了多久,叶北枳终于累了,他停了下来,低头看去,果然腰间空空如也,唐刀不知所踪。他喃喃自语:“我的……刀呢?”
“哑巴……”
“哑巴……”
身后忽然传来池南苇的声音,叶北枳惊喜回头,看到池南苇站得远远的。
叶北枳朝着池南苇跑去,可怎么都拉不近距离。
“哑巴……我在等你……”池南苇的声音带着淡淡愁绪。
“我,我马上……嗬……”叶北枳喘着气,努力朝着池南苇跑去,“嗬……我这就过来……”
池南苇的身影逐渐开始后退。
叶北枳急了:“别走!我马上就来了——”
“叶北枳!”池南苇忽然高呼。
“我在!我在!”叶北枳连忙回应,池南苇的身影已经快看不见了。
“你的……呢?”最后一句消失在黑暗中,后半句话说了什么叶北枳没有听清。他忽然停了下来,满脸的茫然:“我的……我的什么……”
“我的什么?”叶北枳慌张起来,那句话很熟悉,他却忘了池南苇最后说的是什么了。
“我的什么!”满头大汗。
“我的——我的什么——!!!”
惊醒,浑身在剧痛中抽搐了一下。
“醒了醒了!”
“哇——居然真的没死!”
“福大命大……”
“就算现在吊着命,这种伤,怕是也活不过几天的。”
耳边传来嘈杂声,叶北枳微微睁眼,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连忙又闭上了眼。
浑身无处不痛。
过了许久,适应了光线的叶北枳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人头攒动,将他围在中间。
一名郎中模样的中年男人蹲在他身边,缓缓摇头:“这居然都没死,就算是会武功的江湖人,也太夸张了。”
叶北枳微微张嘴,意识还有些模糊,声音沙哑:“这是哪儿……”
郎中没有理他,抬头看向人群:“这人我不敢保证能救活。你们说怎么办?”
原本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郎中愣了一下,也站起身来,不动声色退后了一步,还有些不忍道:“谁能管管这个人?”
无人说话,不少人已经开始离开了。
人群有逐渐散开的迹象,有些人已经离开了,还有些人面露不忍,还有些人脸色犹豫。却始终无人上前,无人说话。
“我来吧……”一个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人群连忙让开了一条路,再次嘈杂了起来。
“谁?是谁?”
“啊……他?”
“哇,怎么是他……”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蹲在了叶北枳身边。
叶北枳艰难睁眼看去。这男人小眼睛,一头头发看起来许久没有打理了,有些油乎乎的,身上散发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男人蹲下后第一眼看向的却不是叶北枳,而是缠在叶北枳手中的唐刀。细细打量片刻后,才看向叶北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叶北枳微微张嘴:“叶……”才吐出一个字,他便愣了。
“叶?”男子疑惑道,“然后呢?叶什么?”
叶北枳大脑一片空白,张着嘴不知下一个字是什么。
他忘了自己是谁。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又问了一次。
“叶,叶……池……”叶北枳说不下去了。
“叶痴?”男子皱了皱眉。
郎中此时又靠了过来,低声道:“他这样子,应该不是傻了就是失忆。这个病我可不会治啊。”
男子点了点头,将叶北枳抱了起来,对郎中说道:“先帮他把伤治好吧,能不能治好都治,医药钱我出。”
于是,这一日,整个吉祥镇的人都知道了,海上漂来个半死不活的傻子,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于是大家都叫他——
叶痴儿。
ps:大章,票票,你们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