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禁令人想起庄周梦蝶的故事。
如今…也不知是她做梦梦见了海,还是这海做梦梦见了她。
吱呀吱呀。
沙与草的交界,一道满身光影,披散着黑色长发的少女正一下一下挡着藤枝搭起的秋千。
绫杳看不清她的脸,却终于想起那个陆陆续续做了百年的梦,总有一道声音重复着问她同一个问题,如今她却是第一次瞧见那个问话的人。
可能也不算瞧见…明明有鼻子有眼,她却好似总是看不清那个少女的长相。
“你想好,你的答案了么?”
她笑着,复又再度问她,少女勾起的脚欢乐地踢向天际,明明两人隔得那般远,声音却近得似是如在耳侧。
“…答案?”
绫杳蹙起眉不解:“你总是问答案…那问题是什么?”
“......”
却意料之中地没有得到回答。
荒诞又怪异的梦,却意外地令人沉沦,绫杳甚至在想,怕不是自己哪一门心法悟得不实,如今后遗症凸显,愈法走火入魔,才令得这梦与现实都难以甄别。
可对方仿似通晓她心中所想,突而咯咯地笑起来,声音却很是耳熟,好似像她,又像那个突兀而起的读书声,也好像陌生得从未听过。
“是,或者不是?”
光影之中的人影停下秋千,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绫杳眯着眼,却仍旧看不清。
“真,还是假?”
“允诺,还是反悔?”
“回去…还是继续走下去?”
“是选择?”小姑娘蹙眉,面前之人却终是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来点了点她跳得厉害的心口:“不,是答案。”
“我以为你不会再回去了。”
“作为绫杳也好…作为这世间任何一个人、草木、生灵,或是一阵风…”
“你的答案呢?”
大大的杏眸却写满了茫然,可不知为何,明明看不清面前的人影,绫杳却觉得对方倏然笑了。
“也对,口头的话,你的心早已替你答了。”
“他们在十万年前本早就一同死了…我又何须再问。”
海浪拍击,柔柔的沙与凉凉的浪似才重新激起小姑娘近乎麻痹的感觉,绫杳垂眸间,身前等高的身影却倏然化成漫天的流萤的光点,乘着海风飘向远处海平面那轮永不落幕的圆月。
像是看不尽尽头沙滩,零零散散却又密密麻麻落着一个又一个光华流转的琉璃小瓶。
绫杳不是没有在昔日梦中去试图触碰这些小瓶,可每当指尖穿过,面前的小瓶就仿似只是一个个虚影,根本触不及实物。
久而久之,那些小瓶便只被她全然忽略,当作了梦中的装饰。
“…你到底是谁?!”
声音幽幽回荡,那人没有再出现,可绫杳好似隐隐知晓,或许这便是这百年遗梦的终结。
高高抬起,却又轻轻放落。
俯身拾起的琉璃瓶很凉,面前辽阔的海一望无际,绫杳没有去过海边,更不提什么大江大河,那乘着船猎蛟那回,也不过是在群山辽阔之间的洞谷湖泊。
她却有种茫茫无依的感觉。
就像在黄昏时分出海,路不熟,又远,明明是一场梦的终结,却好似只是选择了另一条路的开始。
她的心…
然手中冰凉的琉璃瓶却倏然渐渐变得滚烫,以肉眼可见的程度瞧着那坚硬的瓶壁无端地在掌中融化,内里流逸的光流肆意地沿着指缝流淌滴落,她却捱不住那终似热得如岩浆般的炙烤温度,想要用力地甩脱——
当啷一声,手中的莲花铜灯掉落在地,滚烫的灯油流溢,绫杳愣愣望着手上自己因扶不稳铜灯所被灯油烫伤的红肿之处,久久说不出话来。
残落的火光在渐冷的灯油上挣扎几下,终是彻底湮灭,可室内的亮光并没有因此消散,反而熊熊地、如同征战般,将头顶壁画的开裂处都照得透亮。
钳起手腕,湿辘的舌尖颇有几分情色意味地舔上被烫的伤口处,小姑娘反应而过慌慌抽回手间,才发觉对方另一只手的掌心处,熊熊燃着一缕颇为奇特的黑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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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责任小剧场:
我杳(嫌弃):舌头不烫吗?灯油没毒吗?
拓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