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光随时间侵移,直射的角度将屋内打得透亮,两道相拥的影子却也挡不住身后那轮在杏眸中缓缓变得圆满…继而在一瞬间全然变了色的月亮。
呼吸之间,绫杳感觉空气都在发烫。
紧接着是呼吸,甚至肺管都被那炽热的空气灼得发疼,就好像她吸入的不是空气,而是一口一口的岩浆。
耳边幻听的长鸣随着空气灼烫的一瞬响起,逐渐随着那股贯彻心肺的疼痛变得愈来愈大,不但霎那将面前两人的交谈之声掩埋,过于扭曲的疼痛却乎连眼中两者的身影都变得模糊不清。
是月光。
更是满月。
七月十五…百鬼夜行。
她捂着胸口,近乎用尽全身力气才翻滚到面前高大的神像之后,阴影的遮挡却乎将那痛觉消弭了些许,捂着胸口的掌心却只感觉掌下的心脏因剧烈疼痛正砰砰跳得飞快。
右边…
…右边?!
绫杳满脸冷汗地骇然侧手抚上左侧,左边的胸膛之中竟也砰砰传来同样的心跳。
对于时间的感知仿佛在剧烈的疼痛中丧失得干干净净,反应而过,那上一秒还站在堂前相拥说话的两道身影不知何时已然消散无踪,就好似方才的情景和两人对自己的视若无睹充分说明…这会不会只是她的梦,是她绫杳本人的幻觉。
…她想回去。
绫杳不知自己怎会有这般的念头,身体的疼痛在黑暗中转化成为一股阴冷的、仿若每一寸骨头都在断裂的临界之处剧烈挤压的隐痛,耳边的长鸣依旧持续…
脑子里就好像有一个奇怪的念头在反复跳跃,她如今这般,或许…活不过今夜。
没有修道…没有遭受攻击,甚至谈不上什么走火入魔。
…玄桓……玄桓…
如果这是梦…
她是不是还在他的梦里?
大脑仿佛早已无暇顾及别处微不足道的疼痛,绫杳几乎将舌头生生咬断,才倏然含着满嘴的血恢复几分清醒,已然宕机的大脑一片混乱,她甚至忘却了上一刻还充斥大脑的念头…一个个或亲近或模式的名字、面容像是走马灯般从眼前而过,她近乎花费了全身所有的气力从旁侧的东窗一跃而出,未能控制力度地将旁侧借力的那尊被人刮去名字的石像震得粉碎。
整个世界被血色的月亮笼罩着,避无可避,街头巷尾在深夜空无一人。
她忘记了回去的路。
脚下的路仿佛并不那样实际,饶使绫杳扶着墙,却还是在灼热和阴冷交替的剧痛下像是轻飘飘地踩在云端…
她好像走了很远…却又似乎从跃出那座庙到现在根本没有挪动几步。
绫杳感觉眼下麻麻痒痒,却乎有什么液体在流淌,蹭过的手背却满是猩红的眼色,刺目的血色月光仿若将那浓稠的液体染得更加鲜艳。
七窍流血的视线一步一模糊,她却乎最后已然看不到路,耳边的长鸣不知何时消失无踪…耳侧只剩深夜里死一般的寂静。
…回去……回……
呕出一口腥甜,绫杳只觉一阵突而失重,娇小狼狈的身影狠狠向前栽倒——
却在下一瞬的触觉中,像是砸进了一道坚实的胸膛。
“……”
胸膛在震动,抱着她的人好像在说话,可她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
鼻间浓郁的血腥中却好似夹杂着令她熟悉而依赖的味道,脑海中紧绷强撑的念头仿似因这一霎而过的熟悉霎那断了个干干净净,恍惚间,好像面前之人将她抱起…再恍惚间——
一切都成了虚无空洞。
…………
“头儿!都说了这丫头灵脉已碎,就连骨头内脏都被那颗诡异的什么狗屁内丹挤压得变了形,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再加之背上被法东那憨货玩意弄了这么一大道疤,城内都可是知晓我们去找过麻烦的…死了将来兑泽定会查到我们头上…不如…….!”
“闭嘴。”
晦暗不明的灯火中,男人目光不离床上之人,挥手便割破了掌心,对着床上那方才洗净血污的小脸,指腹强制捏开那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小嘴,捏着伤口像是不要钱似地朝咬得血肉模糊的嘴里灌去。
“…头儿!你又何必浪费你…!”
“涂牙!把这个聒噪鬼踹出去!!”
床侧始终抿唇不动的高大身影却是恍若未闻,而那始终抗议身形略略清瘦的长衫男子却是气得一个拂袖,狠狠摔门而去。
“……”
喂血之事,本就是咽得少,漏得多。
直至男人的脸色已然略略发青,那始终未曾言语一句的高大身影方才蹙了蹙眉,开口沉身道:“离弘,够了。”
“少唤我这个名字,每次听都真令人恶心。”
男人面色发白地冷哼,斜眸嗤笑一声:“或许说,你现下不是我的手下…”
“而才想起你是我的涂牙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