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9、婚帖(2 / 2)

琥珀长眸只是深深凝着面前俯身行礼的人影,半晌未言,曾经在盯眼皮之下的爱人与身边豢养万年的死士他尚且难以彻底操控,更何况什么虚无缥缈的承诺——

零随坦然承认,有那么一瞬,他是想撕毁承诺,干脆把燕骁药成一个只会呼吸的活死人,做个随取随用的药奴…

可在燕骁某一次受伤之后的取血中他却倏然发现,男人体内因缘巧合得来的抗体确乎是与燕骁本人的健康息息相关的,虽然他大可以用各种灵丹妙药将男人躯体养得水滑健壮,但这与精神情绪是否相关,包括外来输入补药灵力等各种不定因素是否会与所需的有效成分相斥…他却不敢去赌这分毫的失败。

这剂特效药太过重要了,确乎足以招揽笼络,甚至于打破上界当前的势力格局,魔毒的治愈简直是比向来稀罕的原灵玉更为难得的奇迹,他足足斟酌反复实验了二十年才将这等抗体最大化,达到目前堪称完美的平衡点…他绝不敢再涉险一回。

这同样也是零随为何给予燕骁远超于他人的权利与地位的缘由——

他精心养作的药人,绝不能因为别的缘由再折伤于他人之手,至于别的因素,乃至于两人曾在人界是故识,他的身法,他所用的暗含着昆仑风格的腿法,尤带着另一个早已故去的人的影子……

也罢。

“燕将军,孤会保留你的身份,包括霆彧神君的名号。”

玄色长眸不可置信地倏然抬头,燕骁这般多年的修炼与积累的阅历早已令他成熟,全然脱离了当年喜怒形于色的单纯模样,他到底也能猜到几分零随可能撕毁约定的可能,况且这约定一早就是对方提出的,就算零随此刻撕毁约定直接将他之间囚禁用作药人,对比两人实力的悬殊他也毫无反抗之力——

却撞进那双似乎依旧平静得如同死水般的琥珀眸内,确乎方才对方讥讽时略略泛起的波澜只是他的幻觉。

“约定依然成立,孤向来是言而有信之人。”

一份确乎准备已久的调任文书被推到他的面前。

“不周仙集的原军管调任,这个位置恰好空出人来…孤想这个位置你不会拒绝。”

仙集的守军,看似毫无军权和前途可言,油水却向来不少,再加之几乎没有什么危险性,到底只是个看守的简单活计,不周之地又远离魔族纷争之地,位于人族及下界的腹地,几乎是许些军将退役转谋的首选,如此好的退休去处如今却这般轻而易举地划给了他。

零随的意思不言而喻。

让他远离前线纷争的同时,又得以将他时时看顾在眼皮底下。

如今这般情形,他万不可能令他恢复自由之身,未有预料之中的囚禁反而将这般舒适的职位划给了他,确乎已经是零随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多谢陛下,燕骁领命。”

然就在高大身影拿过调任文书即将转身而去的一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忽而折回,重新单膝行礼跪回了原地。

琥珀色眸光一闪,确乎也未有想到对方的折而复返,用作批红的毛笔浅浅攥在指缝之间。

“燕卿?”

“末将想以往日军功,求取陛下一个恩典。”

“哈…大可直言。”微敛的长眸浮上几分兴味,就如零随所知晓的,眼前之人但凡能自己解决的事,绝不会求到他人头上,更何况是向来不受他不待见的他。

“燕骁前月入仙集代赠同僚文书之时偶遇一人族女子,一目钟情,目前已与其家中长辈议好成婚之期,不日便迎她过门。”

然还未等零随多言,燕骁已然从怀中小心翼翼取出几张折好文纸,双手递至桌面。

从商议协好的订婚庚帖,再至具体的婚期,详细到包括女子的生辰八字、家中长辈、修为情况等都一一做了详解记录,乃至于末尾还附上一张女子的本人画像,琥珀色的长眸只是浅浅扫过女子的出生年月及画像之上略有几分形似的杏眸之后,便莫由来轻笑一声,轻飘飘的几页文纸晃悠着被随手抛在了桌面上。

“兑泽…绫杳?”

“正是。”高大的声音拱手而道:“虽说如今已然准允人仙通婚,但多半以妾身,不能入上界户籍。”

“自然是想求陛下一个恩典…求娶绫杳入户为正妻,往后不再有他人。”

燕骁抬头,面前之人确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沉默着半晌未言之后,才慢悠悠地将再度将面前的文纸拿了起来,只道一句:“甚善。”

“燕卿一片真情可贵,孤怎能不允?”

语罢,便慢条斯理的取过手边的章,代表着天帝绝对的权利与地位的印红继而便深深印在了最上那张订婚的庚帖之上。

“新婚愉快,燕卿。”

“成婚之日本该到场相贺,奈何公务繁忙…”琥珀色的眸光微闪:“不过贺礼孤会遣人送去的,多多少少,一份心意,若是不足,将军勿怪。”

“多谢陛下。”

门扉吱呀的开合间,趁着高大身影离开之际的微凉夜风席卷了一室融融,将男人匆匆离去时不慎抽掉在地上的一张文纸卷得翻了个面。

空间扭曲间,一道由悬浮的扇影渐渐幻化成人形的黑影俯身间随手将那张纸重新捡了起来,与主座之人一般模样的琥珀色长眸内印就了纸上女子盈盈一笑的面容。

“这眼睛倒是有几分像那丫头…嘶,就是这年岁不对,往前一推,两百多年前到底上界还是在冬天,况且这有父有母的,自小还由爷爷养大,还是众人都得知的道修大派,一个实实在在的人族万般不可能是那丫头的转世——”

“…血饮!”

男人拧眉的低声警告确乎带着几分难以忽视的杀意。

“怎么?”人影确乎今日心情颇好,晃荡着腿直接一屁股坐在了书桌的一处空角之上,将那张绘着女子面容的文纸故意在男人跟前晃了又晃,故意调笑道:“我倒不知天帝陛下哪日如此善意大方,随口还成全了一对鸳鸯爱侣…”

“我要是你,便加入那什么反爱联盟,穿着黑袍把那些什么恩恩爱爱的小情侣都抓来烧了,好平一平心中无法抒发的鳏夫之痛~”

“喂,我说真的,零随,那小子前脚还说着爱,后脚还没迈起来就给自己找了个替身,那丫头相貌在上界总能翻出个相似的,都百年了,你也该忘了,别整天怨夫更年期似地情绪反反复复,看得我日日心情都不好,不如我也给你找一个——喂喂欸!…不要就不要嘛,别怨气这么大动不动就要把我压回扇子里,老子天天帮你做替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我还给你抓了个有意思的唔唔唔——”

琥珀色的长眸微敛,两个来去无踪的暗卫像是凭空出现在书房中倏然闪现,其中一人的肩头确乎还扛着一个巨大的麻袋,快速的行礼之后便极快地从书房内预留的暗道退了出去,灯影轻晃,打开的麻袋口内,一个嘴被破布堵塞、全身五花大绑还在不断挣扎的人影便这样露了出来。

“如何——?”

再度偷偷摸摸变回人形的血饮得意洋洋地将头凑了过来,眯着眼满是笑意地对上那副确乎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愤恨异瞳。

“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磔蓄在不断拉拢的那个小子,墓邑真正的后裔,离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