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娇说着就调转了方向,之前她光想着不能叫歹人逍遥法外了,而且寻找了恩人那么久,突然找到恩人还又被救了一次,她的脑子有些混乱,倒是没想到要赶紧去找庄奶奶。至于这歹人先关在里正叔那里也一样的,她是村子里的人,报官的话最好还是跟里正叔说一声比较好,要是里正叔帮着出头一起去的话,这件事也能更方便些。
许青山看了眼已经折腾得没什么力气的歹人,点头道:“好,先回村,明天你把这人送去官府之前去叫我,我就住在我外婆那儿,或者许家。对了,我还不知道我外婆搬去了哪儿,能不能劳烦姑娘给我指一下?”
“呃,我带你去吧。”阮玉娇突然想起他们如今的身份似乎是表兄妹,一下子成了恩人的表妹,总感觉占了好大便宜似的。毕竟恩人在她心里的形象是很高大的,如今和恩人有了这般关系,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跟恩人说。直接介绍说“我是你表妹”好像挺奇怪的吧?
两人一起进了村子,正是家家户户做饭的时候,外头鲜少有人走动,但还是有人看到了他们,不由得惊了一下。跟她们祖孙不对付的李婆子最是嘴碎,在他们背后嘀嘀咕咕地说:“不得了,不得了啊,怪不得说什么也不乐意嫁人,原来是有人啊。”
别人不会像她这么嘴脏,但心里着实也好奇得紧。阮玉娇怎么会领两个男人回来,其中一个还是被另一个拎着的,这是出了啥事儿了?有好事儿的去别家一传,出来看热闹的人就又多了不少。
许青山敏锐地感觉到他救的这位姑娘在村子里好像很不一般,不然哪有这么多人在意她的动向呢?再看阮玉娇淡定无视的模样,就更肯定这样的事过去应该时常发生,他难得的起了些许好奇心,不知道他离开这些年,村里怎么突然多了个引人注目的姑娘。
两人很快到了里正家,阮玉娇快言快语地说清楚事情经过,请求里正帮忙看押歹人,又道:“里正叔,我打算明日一早就将此人送去官府报官,不让他再有机会害人,您可千万别让他跑了啊。”
里正脸色难看地盯着歹人,沉声道:“你放心,他在我这儿,绝对跑不了。哼,竟敢欺负咱们村的人,这事儿必须得讨个说法出来。不过阮丫头,你当真要去报官?就实话实说?”
“当然,把他关进大牢才是最好的惩罚。”
里正看了一眼自家媳妇,里正媳妇立马会意地把阮玉娇拉到一边,小声道:“娇娇啊,这事儿你可得想好了,虽然你是被人给救了,可这人当时到底是抓住了你,差点毁了你,这、这要是传出去,话可不好听啊,你个还没嫁人的黄花大闺女,被人轻薄,将来连亲事都不好说了。”
阮玉娇一愣,这才想起之前许青山也问过她类似的话,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她心里一暖,淡笑道:“婶子,你看我啥时候在意过这些?莫说我被救了根本没出什么事儿,就算我真被毁了我也得去告他。再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遮遮掩掩的将来反而更容易被人揪出来说道。这件事错不在我,明理的人自然能接受我,不明理的人,我也不需要理会他,婶子你就放心吧。”
里正媳妇看着她坚定的表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只得叮嘱她回去再跟她两位奶奶商量商量。事关女子名节,这可不是小事儿呐!
许青山耳力比旁人好,自然就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发现这姑娘的想法跟别的姑娘很不一样。一般姑娘家遇到这种事早哭哭啼啼的六神无主了,她却还冷静非常,把什么事儿都想清楚了,倒是很有点当家做主的意思。也不知这事儿闹开以后,面对村里人的非议,她还能不能这么镇定。
不过他这会儿也没心思多想,他更惦记五年未见的外婆,他离这边太远,又潜入敌国当了细作,着实没办法往回传消息。只是他也没想到别人会说他死了,叫外婆白白伤心了一场,听阮玉娇说了一些外婆的事儿,他已经有些等不及要过去了。
等阮玉娇说完话,里正打量着许青山,迟疑道:“阮丫头,这位救下你的好心人今晚可是要留在村里住下?我怎么瞧着有几分眼熟呢?”
阮玉娇一听就笑了,“里正叔您仔细看看他,他是庄奶奶的外孙许青山啊!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您说是不是巧了?”
“哟!是青山小子?”里正惊讶万分,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五年前被带去当兵的许青山吗?
不等里正多问,阮玉娇就说道:“恩人回来,庄奶奶肯定高兴坏了,刚刚恩人为了帮我耽搁了不少时间,里正叔,我这就带恩人先回去了,明日再来找您。”
这么一说,里正就不好留他们了。两人同里正告别后,阮玉娇就领着许青山往家里走。这会儿工夫已经有不少人听说阮玉娇领男人去找里正的事儿,都装作有事出来往这边看呢。见他们出现,便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说话,都在猜那男人到底是什么人。瞧着瞧着有人发现阮玉娇的衣裳好像脏了,又发现她竟领人往家里去,顿时就嘀咕了起来。
“咋回事儿?这咋还往家领男人了呢?”
“该不会真是在外头给自己找好了婆家吧?她隔个三五天就去镇上,谁知道都在镇上干啥了?”
“你这话说的,她不是锦绣坊的女工吗?那能不去镇上吗?”
“那谁知道呢,你瞧瞧这不就领人回来了吗?不过刚才去里正家好像还有一个人吧?”
“对对对,那人好像是被抓的,你们看阮玉娇衣服都沾土了,该不会……是遇见歹人了吧?”
几人倒抽一口冷气,“那阮玉娇她……”
“说不准啊!”
阮香兰也是听着信儿跑出来看热闹的,此时听见几个嘴碎的凑在一起说这说那,不禁露出了鄙夷的神情。阮玉娇那天看见她和张耀祖亲热还一副不屑的样子,如今还不是跟男人去野地里滚了?不然衣裳咋会脏呢?就算是被歹人欺辱,那也不清白了,这下看阮玉娇还能得意什么!
对于这些莫名其妙的人,阮玉娇一向是不予理会的,有声儿大点的传过来,她也当没听到一样,只同那些对她没恶意的人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许青山冷着脸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所以即使是李邱氏和叶氏也没敢上前问问,就那么看着他俩走了过去。
快到村西头的时候,许青山低声说道:“姑娘,这边没什么住家了,我自己找过去就行,你今天受了惊吓,快些回家吧。”
阮玉娇一愣,转头笑道:“我也住这儿的,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许青山正要再问,就看到阮玉娇推开了一个新院子的大门,朝里头喊道:“奶奶、庄奶奶,我回来啦!”
阮老太太快步走出房门,口中不住念叨:“你这孩子,咋这么晚呢?”她一眼看见阮玉娇身后的许青山,脚步一顿,惊疑道,“这位是?”
阮玉娇笑说:“这是庄奶奶的外孙!”她回头招呼许青山进屋,先一步对庄婆婆说道,“庄奶奶,你快看是谁回来了?”
庄婆婆刚刚就听她说什么“外孙”,一抬头突然就看见了高高壮壮的外孙站在那里,虽然沉稳了许多不似以前青涩,脸上还有几处伤痕,可她一眼就看出这是自己的外孙啊!她几乎怀疑是在做梦,盯着许青山瞬间就湿了眼睛,颤颤巍巍地开口,“山子……”
“是我,外婆,我回来了!”许青山大步上前,噗通一声跪到庄婆婆面前,握着庄婆婆的双手虎目含泪,“外婆,孙儿不孝,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庄婆婆不敢置信地用颤抖的手去摸他的头发、脸颊、肩膀,感觉到他是真是存在的人,才哭出声来,“山子!我的孙儿啊,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啊!”
许青山忙起身抱住庄婆婆,有些无措地拍着她的背道:“我活着,您看我一点事都没有,外婆您别哭了……”
庄婆婆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哭得直抽噎,根本就停不下来。许青山哄了半天没用,扭头看见阮玉娇,目光中不由得露出些许求助之意。叫他上阵杀敌、充当细作都难不倒他,可他真的不会哄人,遇到这种事就变得笨嘴拙舌了。
阮玉娇轻轻一笑,上前说道:“庄奶奶这是见到你太开心了,喜极而泣。”说着她便拉住庄婆婆的手,劝道,“庄奶奶,恩人他回来是好事儿啊,您快别哭了,好好看看您的外孙变了没。他在外头当兵这些年,您不好奇他都经历了什么吗?”
庄婆婆听进了这话,哭声渐歇,可许青山却苦笑起来。他这些年的事儿哪能说?就算不是当细作的时候,那些拼杀血腥的场面也不能提啊,别的就算吃饭睡觉,还当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看庄婆婆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他只得硬着头皮说起边关的风俗和饭菜,比研究兵法都费劲。
阮玉娇看他们二人平静下来,微微一笑,默默地退出房门,将空间留给了他们。阮老太太却注意到那“恩人”二字,忙把她拉去旁边的房间问她是怎么回事。
阮玉娇还打算去告那个歹人,自然知道是瞒不住奶奶的,只好略去惊险的部分同她说了。即使这样,还是把老太太吓得满脸煞白,拉着阮玉娇不住地看。
“诶呦呦,那个玉娘真是个脏心烂肺的玩意儿!不自己练好手艺,竟找人来害你?幸好遇见了你庄奶奶的外孙啊,不然、不然……”阮老太太只要一想起可能发生的事,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掉,捂着心口几乎喘不过气来。此时玉娘若是在她眼前,她能活撕了她!
阮玉娇急忙扶着她坐下,安慰道:“奶奶你看我不啥事儿都没有吗?一根手指头都没伤到,那人刚抓住我,就被恩人把手给折断了。您可千万别难过了,您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
阮老太太紧紧握着她的手,气道:“都怪你爹和你二叔那俩混账玩意儿!要是他们能好好的给你撑腰,别人哪敢这么轻易的对付你?还不是欺负你家里只有俩没用的老太太?不行!明天去镇上,我跟你一起去,我倒要看看那玉娘是何方神圣,居然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她就不怕遭报应吗!”
“好好好,明天咱们一块儿去,把他们都丢进大牢。”阮玉娇顺着老太太的话说,给她顺好了气,才道,“天不早了,我去做饭吧,恩人他赶路回来想必也饿了。”
阮老太太摆摆手起身道:“不用,我都做好了,热一下就能吃。我去端菜,你去跟你庄奶奶他们招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