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连芳细想下,便小心问询道:“可嫂嫂,若明日你那嫡兄回来?”
瞧这人这股子烦人的腻歪劲儿,今儿也是倒霉,竟遇到这一种人!呸!还是男人呢!
七茜儿眼珠儿一转:“叔叔不知,我家霍老爷带着全部口粮,抢了太太的细软入了庆丰城,嫡母他们怕被连累,就带着全家回老家去了。
我老家离这边三千多里呢,这没有粮食支撑,他们回不去的!
这不,幸亏遇到阿奶,老太太最是慈悲,她心地良善就出面接济,如此就成就了我与你哥哥的缘分,这不是我家太太也被老太太感动的不成,临走就非要告诉我这件事,说地下的东西,便悉数做我的嫁妆,一来算作给我撑腰,二来也是感谢老太太救我霍家几十口人的性命……”
你骗谁?还几十口性命?还你家太太感谢老太太?就阿奶那个抠搜劲儿,她还最是慈悲?
常连芳眼睛眨巴着,寻思了好一会儿忽然他就乐了,他看着这小嫂嫂要笑不笑的说:“竟是这样!”
七茜儿理直气壮:“啊,就是这样!对!也就是这样了,还能如何呢,叔叔说是吧?!”她看看左右,压低声音道:“叔叔不知道,我出生没几天,我娘就被卖了,我娘不愿意就投了河,我三岁就给霍老爷家看蒸茧子的笼屉,四岁就抱着比我高的柴禾看丝锅,而今霍老爷死了,太太又拿我换了粮,我不挖点什么,我这下半辈子心中一口郁气,能憋死我,你信么?明白么?”
明白是明白,什么都无干系的,只要这地下是东西不是人,常连芳跟谁都有话说。
可万一是尸骨呢?
如此他也压低声音实话实说道:“嫂子,既不是人,是东西,这第一个坟头儿,我们不能挖……还~只能您挖!”
七茜儿满面委屈:“叔叔不能宽容些?”
常连芳笑着摇头道:“不能!我自己没关系,可今儿来的这些兄弟还没落了实封,我回家有地儿管饭,他们回去却要养家糊口,我说这些你懂么?”
七茜儿瞥了他一眼忽轻笑出声,接着咬牙道:“明白,明白!不就是我自己挖么,叔叔这小心眼的劲儿啊,一步迈出您三探头儿的!就您这份温吞,到了前面也吃的是剩饭的!嘿!我看啊~您这辈子至多就是个上将军的意思了,我原本还以为您能得个冠军侯呢……”
七茜儿说完,对着自己的左右手心便是两口吐沫,吐完她便找了边上的一根硬木树杈子,上去就一脚踹断!
常连芳眉角蹦跳,十分同情自己傻哥哥,那可是大碗口粗的硬木杈子啊。
就看这小女子,轻易左右一掰,就收拾出一个尖头的棍儿,也不管干净埋汰,人家便跪在地上开始一顿倒扒拉,整的身上全是灰。
她在这里忙活的欢快,却没看到常连芳表情已然是呆了。
无它,这话他爹说过。
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不是他爹么?这……这个丫头,她……她非常人也。她说的这是啥啊,都是爹话啊!
也是,一二般的小娘子也做不出挖自己家坟的事情来。
常连芳反复腹诽,心里来回揣测的当口,那边七茜儿没挖得几下,便惊喜的抬头说:“挖到了!”
常连芳吓一跳,走过去问:“这么快?挖到了?挖到什么了?”
七茜儿趴下,用袖子扒拉开浮土,指着里面的东西道:“能有啥,反正不是人!这是我家太太放在正房的的红木顶柜儿,这上面是天官图的纹路我都看了十来年了,你看看这是不是老寿星……没骗你!。”
常连芳闻言想过去,却一脚迈出又收回去了,他对那边看热闹的下属歪歪嘴道:“都去看看是不是家具,这万一是棺椁,就让她原样给埋了!”
他这话一出,听的七茜儿直歪嘴儿。
那几位得令,便一起过去探看,只一看便笑着抬头道:“将军,就是家具,小嫂子说的没错儿。”
如此,常连芳这提着的心,才慢慢放下,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对着那边下属无奈的摆摆手道:“去吧,去吧!哎……”
也是倒霉了,遇到这样一桩事儿。
这群人就这样呼啦一拥而上,用木木仓挑,用月牙铲铲着,没多大功夫,一尊红木天官顶柜便轻易的露出来。
常连芳背着手慢慢走到七茜儿身边,也没看她,就保持距离,双眼前面瞧着道:“你家人挺有意思的,埋东西就是挖个浅坑,随便盖点土?”
七茜儿也不看他,就讥讽着笑说:“那有什么,这面前这三堆儿,一看就是我那嫡兄两个做的事儿,他们哪里做过这个!人家啊,是读书人儿!哼~能埋进去就不错了,哎哎哎~叫他们小心些!这柜儿可是描金的,别把我那金粉磕了,哎!哎哎!慢点儿……这应该是一对儿,这下面应该还有一对成套的三屉桌儿,也是描金的,别给我磕了~还有一对气死猫柜,恩,炕柜也应该有……我说你这家伙,啧!你这破要饭铲子往哪杵?”
常连芳听的嘴巴直抽抽,正腻歪间,这一只好大的红木大柜子便被人挖了出来。
那边远远看热闹的难民呼啦一下就都站了起来。
“将军!这柜好重,咱们几个都抬不起来。”
那边军士喊了一句,常连芳便走过去低头看看。
这军士对他嘀咕:“将军,这里面有东西,还是挺沉的东西呢。”
如此,他们便一起看向七茜儿,人家的东西,人家说不开柜他们就得受难为,谁让他们答应了呢?
这军士嘀嘀咕咕的跟常连芳小声说:“这里面别是埋的金子吧?”
七茜儿从边上飘过来,闻言便笑了:“金子?想的美!开柜吧,我想,我知道是啥,老霍家八辈祖宗的,这~就是……一些盐包儿。”
盐?!
挖东西的手都停了下来,众人一起看向七茜儿。
那金子出门打仗未必用的着,可是这盐巴,是他们现在最稀缺的东西呢。谁上杀场不抛费力气,少用一分的劲儿命都没了。
现在盐巴在军营可是好东西,那是比上等战马还稀缺的玩意儿了。
一直端着的常连芳闻言便有些失态,他疾步走过去,一伸手便打开柜往里一看。
好家伙!里面可不是一包包的用油纸扎的纸包儿。
他伸手撕开一包,那里面黄白的盐粒子便露了出来,他捏了一点放在舌头上,心里便立刻评估出这是最好的井盐了。
虽然海盐从来比井盐好吃,可是如今哪儿去找海盐去?又谁能有这么多盐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