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分钟,他喉结滚动两下,极其不自然地吐出两个字:“——姐姐。”
温逢晚微微睁大眼,有些不敢相信耳朵所听见的。那颗黑漆漆的后脑勺缓慢转过来,男人的五官在晨光的映衬下,显得柔和许多。
似乎对她的反应感到满意,谢权僵硬的唇角松开,勾出一道浅淡的弧。
“怪我,”他慢悠悠忏悔道,“当初不该学计算机,该去学法律。”
温逢晚瞬间明白过来,他在模仿尹遇川的口吻叫她“姐姐”。不过模仿这个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听见他乖巧喊姐姐,那一刻,温逢晚心尖像炸开一瓶甜滋滋的橘子汽水。
受益者明明是她。
谢权直勾勾盯了她一会儿,“怎么,还想我整容成他的样子?别得寸进尺啊。”
温逢晚收敛起思绪,平静问:“你喜欢遇川的长相?还是对你现在的脸不满意?”
谢权蹙眉,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对尹遇川含笑温柔的脸,胸口就像堵了堆散不开的郁气。
又不想让她看出自己不开心,因为这么一丁点小事就表现出不开心,他怕温逢晚会觉得自己麻烦。
谢权仰起下巴,大公无私的样子,“你不是喜欢他那样的么,我就稍微做出点牺牲。”
温逢晚捕捉到他话中的几个字眼,不理解地皱了皱眉头,“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遇川那样的了?”
谢权沉默,不承认是他用浅薄的两性情感知识猜测的。
温逢晚手撑着下巴,目光落在他神情别扭的脸上,声音很轻,“我喜欢你这样的。”
谢权呼吸猛然滞住。
顿了秒,又听她缓慢蹦出一个字:“脸。”
谢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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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恒早到片刻,等在法院门口,看见温逢晚下车,笑意盎然迎上去。不等开口说话,有道身影紧随其后下车。
谢权站在温逢晚身侧,冲他挑了挑眉。
祝恒调整好脸上的表情,“逢晚,我带你进去。等会儿你不必多说什么,一切有我。”
温逢晚礼貌笑了下,客气又疏离,“麻烦你了。”
案子公开审理,旁听的人却不多。李长海的被告方只有他的助理到场,中年男人坐在被告席上,模样老城,没有表露出半点惧色。
到了开庭时间,审判长和双方律师等人员到位,按照流程进行案件审理。
李长海未等周连清自杀案的结果敲定,用损害温逢晚名誉权的标题吸引观众,最后法庭给出的结果是李长海依据原告律师提出的赔偿要求,尽数赔偿温逢晚的名誉损失。
在审判长判决宣告前,李长海有申诉的权利,在这一项流程中,倘如他提出周连清的自杀案有疑义未判决,这项案子将可能被搁置。
但李长海不加思索,坦然承下审判长给出的赔偿要求,“我对结果没有异议。”
比想象中的顺利百倍。
几天之前李长海还不是这个态度,他费尽心机找人堵她,私下找麻烦,看起来不像躺平任听处置的姿态。
温逢晚带着满腹的困惑离开原告席,走到旁听处,小声问谢权:“会不会太顺利了?”
公职人员离开后,李长海和随行助理走过来,温逢晚不动声色思考他的来意,总不会是特意恭喜她胜诉的。
李长海年近五十,脸上纵横的褶皱昭示着岁月磨砺的痕迹。单是站在面前,无形的压迫感就令人生畏。
谢权起身,向前一步挡住温逢晚,不着痕迹护住她。
李长海捕捉到他这举动,淡笑起来,“谢权,这种小事以后别麻烦你爷爷了,多大的人了,自己和我说就行。”
有脑子的人都能明白他话中的含义。如果不是谢老爷子专门找一趟,李长海可能会继续为难温逢晚,其实在他心底,还是不服气的。
谢权淡睨他一眼,冷声问:“我和你熟吗?”
李长海主动解释:“按照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外伯父。”
谢权对他套近乎的举动无动于衷,声音更冷,“你忘记对温医生道歉了。”
李长海走过来后,没有正眼瞧过温逢晚,只把她当成谢权这少爷在外面的女人,听他郑重的语气,一下子又不确定她的身份了。
放眼整个申城,姓温的不多,瞧着她的眉眼,李长海忽然问:“家父可是温煦?”
温逢晚对李长海的观感并不好。作为一个新闻人,需得弄清新闻真实性再进行报道,为了博话题故意侵犯别人的名誉,事后还不知悔改,态度暧昧。
她凉凉回了句:“是,又怎么样?”
李长海骤然笑开,“你父亲也真是的,让小辈摊上这种难处理的案子。以后出了这种事,赶紧和家里知会一声,别单独扛着。”
温逢晚不以为然,“所以,您的道歉呢?”
李长海沉了脸色,哪边都不好得罪,不太情愿挤出句“对不起”,头一遭和小辈道歉,面上挂不住,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温逢晚得到了道歉,但感觉不到开心,李长海的歉意和尊重是基于她的家庭,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家庭,李长海根本不会选择道歉。
两人一言不发走出法院。谢权觉察到温逢晚的情绪不对劲,抬手轻轻按了按她的发顶,“别听李长海胡说。”